2024年6月3日星期一
2022年4月7日星期四
疫情下的美国人
1. 新邻居和老朋友
前几天,附近的一家沃尔玛店,因头天出现五十二名确诊决定关门两天消毒和盘存。新年伊始,宾夕法尼亚、马里兰、新泽西和德克萨斯州的多家沃尔玛店,也因类似原因各关门两天。在刚刚过去的十二月份,全国因此短暂关门的沃尔玛店高达六十家。我住家附近的医院,因为疫情导致大量雇员缺工,不得不临时关闭几家分店,将有限的雇员集中使用。生意忙碌的餐馆,因为雇员短缺每周不得不关门几天的新常态,已经持续了年多。航空公司则因缺少飞行员和空服,几个星期内临时取消了数千次航班,害得无数的乘客被迫“流浪”在全国各处的机场。
老薛的美容店,每天都有顾客因感觉不舒服而取消预约,她们不想给他人添加麻烦。地域辽阔的俄亥俄州不多的几座“大城市”,最多的人口也不过区区几十万。算不上稠密居住的一千一百万人口累积确诊的人数已近五分之一。算上数量更大的无症状感染人群,估计一半的人口都曾经被病毒入侵过。美国已经到了处处是病毒,无处可逃、可藏的地步!好多人因此而选择退避三舍,辞职或者转行,以期减少被感染的几率。选择的结果,低薪的底层工作大量缺员。与之对照,每到晚上无处不在的餐馆停车场,则几乎个个停无虚位。
几天前,傍晚五点多回家,遇到新搬入的邻居,站在环形车道,看上去四十左右的陌生女士。我迈步向前,她挪步后退。我们隔空五米多聊了会。她说,两个九岁和十二岁刚刚确诊,担心会传染。我好奇,一个单身的年轻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疫情肆虐长达两年后,居然能拿下这座六十万价码的豪宅?!
六十万美元不到四百万人民币,按国内的“标准”数字不大。但美国人没有向亲朋借钱买房的习惯,更没有人乐意任劳任怨工作百年,换来个短暂的安身之所。即使是首付,几乎都是自己慢慢攒钱解决。对特定的人群,政府有零首付的照顾,同时通过保险分散背书风险。居者有其屋,一直是美国梦的基石,政府对它有众多政策性支持,实实在在。银行提供的房贷,通常按年薪二点五倍计算规模。在一个相对富裕的俄亥俄郊区小镇,家庭中线收入十万美元,对应的能获得的贷款三十万不到。照此推理,邻居女士应有二十万以上的年收入。这个数字,在咱小镇可算巨大。
房子很漂亮,外墙贴砖,新换的屋顶所费不菲,四百多平方米的居住面积,外加三车车库和装修好的地下室。俄亥俄的冬天有长达三个月的寒冷,舒适漂亮的地下室空间,非常适合爱动爱折腾的美国小孩,用来消耗众多过剩的能量。申请房贷需要三年的纳税记录,良好的个人信誉积分。银行会基于三年平均值和借贷人目前的工作收入,以及收入的质量和稳定性来衡量风险。一场次贷危机,让所有银行都变得谨慎和保守。
女主说自己做人事管理,由于疫情影响基本在家办公。她离婚了,有两个孩子跟着,前夫偶尔会来探望。看样子估计是离婚不久。美国的离婚率较高,专家估计,现有的婚姻接近一半的会以离婚终结。涉及到的扶养和探视,完善的法律体系和良好的守法习惯,在扶养孩子问题上鲜少有闹纠纷的事发生,更难看到用孩子做钓饵争夺利益之事。美国的社工服务系统温馨同时冷酷无情,如果她们认为你孩子遭受虐待,哪怕只是言语上的心理虐待,那些人就有办法并且非常乐意将你的孩子收归国有。而且政府备有充足的特别基金用来鼓励孩子被人领养(短期或长期)。大量的美国人非常喜欢做这类善事。从这个角度看,美国确实是孩子的天堂,孩子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美国的孩子多数是惯而不坏,边界的把握比较到位。
好多人等孩子到了八九岁的年纪,搬到咱这样的郊区小镇,为的是优质的教育资源。克利夫兰都市区四周有不少优质的私立高中,好几所在全国大名鼎鼎,每年为顶尖大学输送不少人才。私立高中毕业生拥有更好的进入顶尖大学的机会,除了他们有机会接受更加细致的训练外,更重要的是对申请程序的细致护航:好多优秀的公立高中的毕业生,就是因为对申请程序的漫不经心,或者操作过程的不够专业,而错失顶尖名校的录取机会。
成绩和潜力是一回事,让潜力和成绩被录取官充分认可,又是一回事,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如此,还是有不少的富裕家庭,选择将孩子放在公立高中就读。金字塔顶的顶尖名校和为数众多的一流大学相比,对长远的人生发展而言,实际上没有太大差异。有时退而求其次,可能还是更好的选择。眼前的这位看上去普通的女人,很可能拥有不普通的教育背景。
这里的学校不错。历史上培养了大量的优质学生。而且你这个房子,也有不错的风水,前任的孩子个个优秀:外科医生、工程师、牙医和中学老师,四个孩子个个出色。这个小区也是,东边的那家两个闺女斯坦福毕业,前面那家的两儿子在耶鲁就读,后面那家的两女刚从哈佛医学院毕业正做住院医生。我如数家珍般的猛吹了一阵后问了句:你家孩子上私立吗?实际上,原来的主人二十年前搬来的时候,他的孩子们已经离家独立飞行。今年选择搬走,七十九岁三年前失去爱妻的他,觉得住个不需要照顾院子的地方,日子会过的更轻松些。
没有。就在这里的公立。早就知道这儿的学区不错。今后还请多多照顾。孩子他爸会时不时的来看看孩子。我男朋友也会时不时的过来陪陪咱。
那当然。我很喜欢孩子。他们住的远吗?我说。她估计是在打预防针,不想被邻居误解:为什么老有不同的男人过来?同时估计也担心,孩子小,有时会因顽皮产生些小摩擦。美国孩子的顽皮和破坏性,有时会超出想象。
孩子他爸住在不远,也在这个小镇。男朋友是飞行员,偶尔才会有时间。
飞行员是份很热门的工作。前几天还读到,航空公司给加班的飞行员支付平时三倍的薪水。但是严格的飞行时间限制,恐怕好多人想捞外快也没机会?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这就是典型的美国女人:她们极少在男人的收入上指手画脚。而且,像她这样的男女朋友关系,大概率是AA制,男人以养小三的姿态耍慷慨的可能性不大。一则大家都是靠自己的辛苦付出赚钱,再则,多数人比较在乎自己的感觉和感情。同时,应该也是生存相对比较容易的结果。没有结婚前,一起合资买房子的可能性更小。结婚后按照州的法律,夫妻财产共同持有,除非有特别的协议存在。
记忆中,朋友圈较早感染病毒的是接近七十岁的罗伯特。一直做生意的他,已从自雇状态退休多年。次贷危机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几乎被打趴到破产边缘。一直做事谨慎小心的他慢慢的走出低谷,并且在次贷危机复苏的过程中,在地产投资方面有不错的斩获:低价时购买了现在住的房子,同时低价在佛罗里达购入退休住所,装修之后,现在已有百分之四、五十的升值。
他有两个孩子,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北卡找到了对口的特殊(残疾)儿童教育工作。儿子大学管理专业毕业后就开始做房屋翻修工作:将破旧的老房低价买入随后大手笔翻修,再卖个好价钱。几年下来做的不错。有趣的是,美国普通大学管理的,毕业就开始自己做小生意的不少。前几天遇到的一个漂亮的二十二岁女生,刚刚大学管理系毕业,自己开了家给人接假睫毛的小店。
六十岁的时候罗伯特考了个地产经销执照,边卖房子边做代理房屋出租维护的工作。好多人买房出租,通常能拿到百分之十左右的毛租金收入。他们多数委托像罗伯特这样的人代为寻找租客和负责维护管理。后者,他已积累了五十来套的规模,就此成为他稳定的收入来源。
前年六月份的时候,一次电话聊天,得知他正在医院输氧,病情严重。他也不知是怎么被感染,好在自己的家人(妻子和儿子)无恙。那段时间只要被确诊的,多数是重症。半个多月后,他在死亡线走了一遭回来,原本就身体不好的他,身上留下不少后遗症。再后来,就是些朋友的老年七大姑八大姨,感染住院和死亡。基本上都有基础性的疾病。周围人的经历,基本上验证了宏观数据的结果。最近的疫情,被感染者有明显低龄化趋势。最新的全部被感染人中青少年和儿童比例越来越高,死亡的比例则越来越低。有数据说,病毒的传播让美国人的平均寿命下降了两岁!
2. 想当心理咨询师
瑞秋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子,近三十。我认识她有十多年了,从高中毕业开始。那张愣头愣脑的漂亮脸盘,已经不知不觉中被成熟替代。有两个小男孩,却依然苗条得像二十出头的大姑娘。高中毕业后,她做了一段时间的美甲,二十岁那年独自一人远赴东岸的加州当“坞漂“。在好莱坞,她遇到不少追梦的年轻女子。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漂流了半年,曾在一部电影里出境几分钟,作为茶馆的女侍。后来觉得机会渺茫,追梦成本太高,选择回归故里,再度以做美甲为生。那时我曾对她说:以她的条件去中国寻梦,很容易梦想成真。可是她不感兴趣。我遇到的几乎所有美国年轻人,都觉得中国太过遥远,去那里淘金寻梦太不靠谱。美国媒体的长期渲染,对于中国在美国普通人心中的形象,留下了难以改变的阴影。
有人曾估算过,在俄亥俄州十万年收入能够获得的生活质量,在旧金山和洛杉矶那样的大城市需要三、四十万。从一个生活节奏缓慢舒服的小地方,突然转去高消费快节奏的大都市,对于一个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年轻女孩而言,无疑是个很大的挑战。次贷危机时她的父母失去了住房,成为庞大破产大军的一员。父亲失去了工作,母亲又从来没有正正经经的工作过。父母两人就此靠政府福利度日,余生不太可能再次拥有写着自己名字的房产。已经成人的她,高中毕业后就搬出独自谋生。父母的经济状况,就此和自己没有太大交集,未来的日子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双手。
有次闲聊,提到晚上去喝酒的事。她说,没有钱,不去。我说,据说好多地方女士免费?她翻着白眼冷对:你以为真的免费,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免费!我回说:酒馆就此招揽生意而已。男人就此招揽性伙伴。代价是你得陪睡。我不想和陌生人陪睡。说完她使了个性感十足,调皮挑逗的笑容。心情好的时候她说话温柔,轻声细语,确实是个可爱的漂亮女人。同时,她又是个性子急,个性猛烈的女子:一切依心情而定。一句话不对号,就能立马让晴天温和变寒冬暴风雪。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子,觉得还是因为体内构造不同的结果。像她,大脑很容易被烦心事搞乱,结果就是失控,自己也感觉很不舒服,无法自控。这时候的她,脸色煞白之中带红,一看就是气冲冲的样子。一个很典型的例子,一位在美国陆军系统负责征兵工作的老头子迈克,一直来她这里做美甲,享受和她聊天的快乐,还经常性的带些小吃零食。老头子五十好几,矮墩墩并且肥头大耳,样子油腻,有时候说话还挺刻薄,开的玩笑经常让人不悦。店里的女孩子不太喜欢他。虽然如此,基于专业,几年下来依然相安无事。有一次,因为她个人的原因,应该是孩子生病,不得不临时取消预约。对方只是多问了几句,想尽可能快的获得新的预约机会,多发了几次短信。她就火了,说对方的行为是严重的骚扰,要求立马停止,不然会让警察出面。后来对方给店里来电,估计是想解释一下,她责令所有的人不得代她接受预约: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我说,人家只是一个普通的顾客,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作为专业人士应该专业应对才是。对此,她快速的喋喋不休的开始数落对方的不是。最终说了句:也牺牲不了几个钱的收入!
我觉得,她这或许是忍耐了很久后的爆发。油腻老男人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也只是聊聊天而已,看来这位收入不错的家伙,也只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他完全可以找个永久性的老婆!想到这里,我感觉出一点对他的同情甚至是伤感。那家伙习惯性的言辞犀利,很可能在有意无意之中掩盖自己内心的孤单、凄凉与无助。这样想来,又觉得瑞秋的做法有点过分:是对他的欺凌。老薛说:相识开始时他喜欢拿中国话题跟我开玩笑,每次都让我不悦,都遭受我的高火力反击。不久后他估计是自觉无趣,慢慢的不再涉及这类话题。
老薛后来说,她就是这种个性,顺毛的厉害。如果她不高兴,你最好闭嘴。即使她高兴,你也只有最多两次用短信询问的机会。多了,她就会使用骚扰这个词!Harassment,是个比较重的词汇,有语言、行为和视觉骚扰之分。美国法律严格制止工作场所的任何让人不愉快的感觉(骚扰)出现。刚刚高中毕业那会儿,她不仅多次使用骚扰一词,让老薛不厌其烦,还多次说让他滚回中国(Go Back to Your China)!虽然她说话温声细语,但是,打击和破坏力胜过吼叫。
老薛回说,我来美国比你早多了。这也是我的美国,你没有资格讲这样的话。我炒了她三次,又雇佣了她三次。从加州回来后,她问我能不能继续回来工作,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看来你还是大度。年轻,说话不知轻重,很情绪化,只有时间能够改变她。你和她说话,很难让她坚持仔细听完三句。本质上,她是个不错女人:不少人爱挑顾客,她却按照安排认真做事。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好几年一直接受像迈克这样的男人。其她的女人很可能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来的机会。类似的例子出现过多次。老薛说,这美国的女孩,良好的感觉比获得金钱相比,更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既是优秀的雇员也是让人头疼的姑奶奶。
现在做了两个男孩的妈妈,是个挺用心的妻子和母亲。男孩顽皮,比女孩难侍候。她好多次强调说她要攒钱,将来让她的两个儿子像咱们华裔的孩子一样,进名校读大学。附近华裔朋友的孩子们都就读于美国各类顶尖大学,让她觉得,华裔的孩子都厉害,值得仿效。
回来后不久,她通过朋友关系认识了一个大两岁的帅气小伙。可以靠脸吃饭的她,选择靠自己的双手打造属于自己的未来。和她同龄一起做美甲的美女好几位,都做了类似的选择。靠傍大款的美女不可能没有,但在这里较少见。感情和感觉,对她们比金钱更重要。
只有高中毕业文凭的小伙子,一边尝试不同工作一边做预备役。每个月参与一段时间军训,获得些政府补贴。遇到台风等自然灾害时,还得参加救灾抢险。美国年轻人的一个特点是,他们给自己时间通过尝试,寻找自己真正喜欢做的工作。即使是上大学的,好多人也会花好多时间更换专业,最终选择自己喜欢又适合特长的领域。
美国高中除了免费提供义务教育必须的内容外,还提供大量大学预科课程,供学有余力的孩子超前学习大学基础课。这些科目在普通的大学被承认学分,让人节约时间还节省学费开支。此外,学校还联合社区学院和由政府资助的职业训练机构,提供大量的技能训练机会,让那些不打算上大学的孩子尽早获得生存技能。电工、水暖工、美容美发、汽车修理、护士护理等,都可以在象征性的学费支出之下获得学习机会。以女生最喜欢选择的美容为例:在高中毕业前学习,学杂费不过几百块。毕业后进入美容学校,学费则高达八九千,是多数这类孩子无法承受的。好多孩子因为在高中阶段犹犹豫豫,毕业后再想学,由于负担不起,只能先去餐馆做侍应生,慢慢攒足学费再开始下一步。在俄亥俄州,由于对执照的要求比较高,是个做美甲比较理想的地方。不像加州纽约州,任何人都可以做,结果涌入大量语言不通的非法移民。造成服务质量参差不齐,相互低水平竞争,结果劣币驱逐良币,形成恶性循环。
昔日的愣头青,几年下来,变成了成熟且有担当的年轻妈妈。拥有两个孩子后一切都变了。她的动手能力很强,人缘也不错,很快就拥有为数不少的回头客,她的固定收入来源。在美国,美甲已经是一个成熟且刚需性很强的行业,拥有两百多亿美元的市场规模。凭她的专业能力和脸蛋,继续做美甲,年收入拿到六七万美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过的轻松时间灵活,赚钱照顾孩子双不误。美国顾客也搞相貌歧视,不过是无形之中而已。或者说,是人类骨子里喜欢美丽的结果。漂亮女人的生意相比而言,明显好很多是事实。疫情开始前,她老公有了份收入不算差的稳定工作。借助于政府对预备役军人的照顾政策(可以零首付还能获得优惠的利息贷款),他们选择买房安定下来,碰巧在房价的底部收官。昔日一直在南卡和俄亥俄两间犹豫,最终决定和亲戚朋友就近落户生根。四口之家,开始了独立远航。
三十而立,就此过下去她的日子也会红红火火。但她那颗不安分的心终于抵抗不住躁动的蛊惑。去年开始,她边带孩子边工作赚钱,又开始在社区学院修心理学,目标是中小学的心理辅导咨询师。市场对心理咨询师的需求一直比较大。而且收入不错。好多中学生喜欢心理学。我的老大在高中时也一度非常痴迷,选修了对应的大学预科课。在大学时,修读电子与计算工程,获得工程和数学两个本科学位外,还特别修了心理学副科。孩子说,自己无意用心理学作谋生手段,电子和计算工程专业,应该足够找个不错的工作。修心理学一则是免费,再则是满足求知渴望,让高中获得的知识得以升个档次。孩子就读的私立大学每个学分两千多美元,很贵。每学期的收费有个上限。学术要求本来就高,再让自己超高负载,是对人极限负荷的考验。
瑞秋计划以两三年的时间,完成所需的学分并通过必须的执照考试,再寻找上岗的机会。获得资格再获得上岗的机会是两道难关,后者甚至比前者更有挑战性。就像老师岗。在我们所在地小镇,中小学老师的中间薪水在八万左右,妥妥的高薪,每年还有好几个月的假。好多人趋之若鹜,但岗位有限,众多的人竞争难得的因有人退休而留下的空缺,过关不易。
有追求,才有成功的希望。去年年末的最后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两个孩子同时病了,症状和病毒感染极为相似。另外一个越南裔的女士也中标。老薛不得不突然终止年初二号的开门计划。这是他的店开门十二年来第一次,因为雇员生病太多而无法开门营业。他还在担心,如果这些人久病不愈,后续的生意该如何做?几天后,每个人都鲜活的出现,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问老薛,她们基于什么样途径被感染的?这么急匆匆的回来,难道你不担心带毒感染他人?老薛说,我们都是按法规要求在操作:有症状确诊的十天,确诊无症状的五天,都是自我自觉隔离,没有来自政府的参与。至于感染源,那个越南女的应该是她老公参加聚会带回家的。在疫情最严重的2020年,整个越南社区感染率很低,大家保护的比较好。现在这段时间,大家因为疏忽和不重视,或者因为症状较轻让大家放松警惕,结果中招的人较多。至于瑞秋,她一直小心翼翼,就是担心孩子被感染,结果还是中招。她自己说,也不知道来自哪里。现在病毒似乎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3. 出生时母亲才十六岁
凯娜是另外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人。她妈妈在十五岁时怀上,作为高中生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她妈妈十六岁时应该才上九年级,美国四年制高中的第一年,中国的初三。她说,小时候妈妈的脾气特别坏。大孩子的孩子,兼顾学习和孩子扶养,让十六岁的妈妈最终熬了下来。刚开始见识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很难想象这是一对母女,更像一对姊妹。
煎熬挣扎了若干年后,她妈妈决定不再自甘堕落,想靠自己的双手追寻自己的人生幸福。好在美国的机会比较多。高中时成绩不怎么地的妈妈,后来在社区学院完成了护士护理必须的课程,成为一名注册护士。十六岁时就当爸爸的那个初恋男孩,自然成为随风吹拂而去的浮尘。作为霍尔蒙失控产物的凯娜,在神经质母亲的阴影下成长,形成了敏感和脆弱的性格。
无法从家庭获得安全感的孩子,很容易堕入早恋的漩涡。十五岁的时候她步入母亲后尘,和一位大一岁的高年级男孩坠入爱河。她以为这就是她一辈子的爱和心理堡垒所在。五年的爱情长跑,在她喜滋滋的准备结婚时,一夜间男孩决定将她抛弃,选择了一位凯娜嘴里的风骚的泼妇。她因此消沉了半年多。好多时候,不知不觉中就是泪水洗面:爱的越沉,悲伤越深。大家都劝她放弃:既然对方看不到你的价值,又何苦强求?即使你再次将他拉回到你的怀抱,他也不会珍惜,最终受伤的还是你自己,而且会被伤害的更深、更甚。
她时常的念叨”那个女的不如自己,跟着她,男的最终会吃亏、后悔“。被人家踢掉,她依然在为男人的幸福操心、忧虑!真是个少见的痴情女人:漂亮、善良,为了爱可以放弃一切,甚至自己的感觉。男孩是个预备役,驻扎在北卡一座小型的海滨城市。她一度为他丢掉工作,去那呆了好几个月。走时兴冲冲的说”去结婚“,回来时整个人没了生气,似乎是大病一场还没恢复元气:她说是男方母亲不同意,觉得一个十五岁母亲养出来的孩子,未来一定是个劣等货。
这种判断很伤人,非常粗暴、野蛮!以黑手党闻名世界的意大利裔家庭,居然会有这样的歧视?老薛对她说:看来就是个巨婴,在美国居然还有这样的长不大的男人!要么他就是个白痴,要么就是愚蠢的借口。这样的男人没有值得托付终身的价值,也靠不住。现在你有机会看明白,应该感谢上苍,应该感觉是自己幸运才对。
她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好多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五年了,哪有那么容易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他能做到我做不到!花了两年时间,她终于走出了郁闷的城堡,遇到一位知道珍惜她的小伙。大她三岁的男子做室内装修,好多次她美滋滋的说,那家伙能赚好多钱!随手接个私活,一个星期下来,就是一大叠美钞,现金!感情稳定后凯娜决定让自己在事业上更上层楼:她边做美甲养活自己边在社区学院学习,专业换了几轮,最终落在牙医护理/助理。
我觉得难以理解:既然男人赚钱不错他们又决定待在一起,为什么她不专心致志读书,早点毕业换工作?花在做美甲上的时间,应该是不划算的。现在牙医助理工作非常好找,收入会多不少并且有很好的福利,就此可以弥补男方个体户收入在保险缺乏上的不足。个人单独买医疗保险,非常贵!老薛说,他也有这样的不理解,但她坚持认为,这是男方的钱,和自己没有关系。她得独立生存,不依靠任何人!疫情开始前几年,地产市场不景气时,小伙低价收购了栋破旧的独立屋。随后两人花了半年时间修修补补,一栋小而精的漂亮爱巢就此产生。去年疫情最浓时,在秋天的色彩中她结婚并完成学业,随后如愿以偿当上了收入不错的牙医助理。
凯娜是个漂亮,善良,动手能力特别强,个性也好强的女子。只是身体有点弱,经常感冒生小病,很可能是妈妈在她年幼时缺乏经验,照顾不到位导致的后遗症。她是个非常好的雇员:好学勤奋、负责、靠谱并且技能出众。如果出生在书香之家,她完全有机会获得很好的教育,成为某个行业的成功人士。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但是她和妈妈一样,最终选择靠自己的双手改造自己的生存环境,她也和妈妈一样,如愿成功了。老薛说,他的多数雇员都在社区学院读过或者正在就读,极少有人像她,以全优的成绩完成。有人勉勉强强通过,再转到克利夫兰城市大学,完成本科学位。有的中途放弃。还有个女孩,读了七八年,疫情爆发前到西海岸的加州河滨分校读了两年,现在又去了东海岸的南卡大学,想当海洋生物学家。老薛曾经给她开玩笑说:为什么不去夏威夷大学,那里的海洋生物专业应该很棒!她说,确实是很棒,也很贵。她说的是夏威夷的生活开支。
疫情肆虐之际,美国各地的护士奇缺,无处不在的病毒,让医护工作成为让不少人恐惧的职业。若干年前,她妈妈也安定了下来,有一个自己喜爱的男人,还有了孩子。凯娜在2020年秋天就被感染过一次,在2021年夏天又再度被感染。病毒,应该是她老公从工作场地带回家的。
4. 越南裔单亲母亲
露丝四十出头,十七岁那年从越南移民来美。读了一年高中后就下海开始做美甲,同时在社区学院都护士专业。学业完成了,有做护士的机会,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一直以做美甲为生。期间还多次拥有自己的美甲店。当老板,将生意买来卖去的,发现结果不是很理想:一直在为人创造就业机会而已,最终在老薛这里老老实实当雇员。好多像她这般年纪的越南裔新移民,都一度在社区学院学过护士护理专业,并且快接近完成,有的甚至考过了执照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全面权衡之下,还是觉得做一辈子美甲更合算。
美国美甲行业从三十年前不起眼的小不点,成长为今天两百多亿美元规模的市场,主要是越南裔的功劳。今天生活在美国的来自越南的新移民,多数三四十岁以上,基本上以做美甲为生。做这个行当,比八十年代来的移民,延续在越南时拥有的海上捕捞技能所获得的收益,要好很多。越南移民多来自南方,是越战南方战败后的结果。南方的越南人多数以海上捕捞为生。来美国后由于语言能力有限,又缺乏必要的技能,多数男人选择住在海滨城市,男人出海女人选择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有一阵子,中餐馆来了大量的说着不标准中文的越南裔打工者。后来美甲行业崛起且规模越来越大,大量的越南裔靠此养家糊口,有些人甚至就此打入中产阶级。不少人借此将孩子培养成毕业于知名大学的工程技术人员。
三十岁的那年,美国经济萧条,周期性很强的美甲行业,生意也跟着遭殃。好多从业者入不敷出,多数人勉强撑着谋求活过低谷,那时的年轻人过的压抑。一天晚上在越南人开的酒吧,她因为同情一个看上去孤单的小伙,一夜情之后有了女儿索菲亚。一晃十年过去了,小索菲亚已经变成一个能说会道,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老薛说,那天他送小姑娘回家,在路上小索菲亚很自豪的说自己一直是全优生,还笑老薛是个人生的失败者(loser)。言辞犀利苛刻。老薛对她说,像你这么厉害,将来应该当律师,在法庭上让无数人泪流满面。她窃笑,得意洋洋。
不过,为人还是得善良,不能老是用“人生输家”这么重的词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不同的选择。有时候是自愿的,更多时候是不情愿,身不由心。老薛对她说。小鬼回答说:你就是个失败者,你想想看,拿着名牌大学的毕业证,却干着这么小的生意,还一干就是三十年。为什么不开家大公司,做一番大事业?老薛回说:你这份刻薄,到底是从哪学的?我得让你妈妈好好教导教导。尊重人和善解人意也是重要的品质,仅仅只是做个学业上的全优生是不够的。
老薛对我说,这个孩子很有潜力,但愿不要因为她妈妈的经历被毁掉,或者因为妈妈的揠苗助长导致事与愿违。平常,她妈妈说话也没有这么刻薄。露丝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会因为同情一个男人的孤单而贡献自己。估计当时她也很孤单,相互需要而已。看着一天天长大的索菲亚,她时不时有了应该感谢上苍恩赐的幸福感。在小女孩一岁多时,两人因性格的不合而争吵不休。露丝个性要强,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母亲的个性潜移默化获得传承。后来闹得将自己送进牢房,她当年收集的,自己最喜爱的十二个LV包包,还全部被男子用剪刀剪坏!面对很可能丢掉孩子的抚养权时,她选择了屈服、退让。男方对养育孩子从开始就没有兴趣,他们之间没有婚约,是越南人普遍存在的未婚生子。后来离家住在咫尺之遥,做父亲的到现在还不认这个女儿。男人一直做美甲赚现金,露丝想拿到法律规定的抚养费都难。
当单亲母亲不容易,工作和带孩子,经常出现矛盾和冲突。好在老薛是个善解人意的雇主:他会给雇员灵活性,中间短暂外出接送孩子,不算个事。有时他甚至自己出手帮助雇员接送孩子。他的雇员都是年轻的女性,多数都是妈妈。除了类似凯娜换工作的外,大家十多年来都一直跟随他,能够做到这一点,在好多顾客嘴里是绝对的唯一!
随后她试了好多男人,越南的年轻人,美国的中年大叔,最终还是一个人独自带着小孩。孩子大了之后,她更不敢随便带男人回家了。越南年轻人对她只是玩玩而已,没有人真正的用心动心。她则一次次被伤害。有一次,她信心满满的飞去巴尔的摩,说是赴约,估计男子吹的天花乱坠让她动心。结果,晚上十点飞到人生地不熟的机场,等了好几个小时没有见到人影,电话关机。随后她不得不半夜换机再飞回来,第二天照常上班赚钱。几年前也有一次,一个在加州的男子也是撩的她对未来装满无限的美好遐思,结果还是被放鸽子。
一次次被越南裔男子耍之后,她试了试美国白人男子,都是些大叔级别的。年轻人没有人愿意约她这样的“老外”。结果她发现,那些人都是些穷鬼,过日子紧巴巴的家伙,也没有专业技能,配不上自己。她有房有车,在越南还有百万美元的地产投资,银行的保险箱里有几十万现金。这些是不能吹也不能让人知道。几天前就有位越南裔小哥,手指上带着一只三克拉钻石的同性恋,在自家办个爬梯那天的半夜,被人枪杀在自家的车库。他住在一个富裕的小镇,喜欢和非越南裔男子约会。独自一人拥有这样的住房就已经够抢眼的,估计是因为炫富被人盯上。
好多不受美国女人厚待的油腻中老年大叔,喜欢追亚裔女人,而且成功率还挺高。他们以为,亚洲女人温柔,容易对付也容易上手。好多亚裔女人内敛,比同龄的美国女人更能容忍,又缺乏保护自己权利的胆识和勇气,结果被人趁虚而入。即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亚裔女性,也有不少人因此吃过亏。美国人多数自信心十足,至少在外表上会这么表现,也是成长之中熏陶的结果。慢慢变得成熟的她,已经不再是几句甜言蜜语,和几次美餐,就能被唬住的。她觉得,这些人都不配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有段时间,经常有不同的大叔级别的男人给她送花来店里,老薛说。
她说,很想找个医生,最好是华裔。华裔爱家护家,让越南裔的女人羡慕。相比之下越南裔的男人多数是花花公子,没几个有责任心。作为来自越南的男人,不管年轻还是大叔,都很容易回越南挑到年轻漂亮的女人带来美国。在婚姻市场,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没有竞争力。老薛说,医生是不可能娶她的,有点档次的华裔,特别是像咱们这样的拿奖学金来美国读书的知识份子,都很难接受她。女人在市场上逛的过久,很容易被男人轻视和歧视:他们觉得,还是比较原汁原味的更加优质。结果,虽然不得不一个人带着孩子,男人拒绝认养,她的人生却依然过的红红火火。她作为单身母亲的处境,和我的新邻居,形成相当大的反差!美国法律对抚养义务的强制性要求,在她这里没法获得满足,最终却只能自认倒霉。
次贷危机之前她就买下了一栋一百二十平方米的连体别墅单元,疫情前一直在合计买栋独立别墅,但在客观需要(Need)和选择奢侈(Want)之间犹豫、徘徊。疫情开始后房价突然间向上猛冲,一年前看上的三十万的房子,在市场上呆上半年也没有买家,现在类似的房子和小区,标价四十万还能在个多月后基于要价卖出。她的换房梦,也只能按下暂停键。
她昔日拥有几家小型的美甲店,雇用她人打点运行,最终发现不是很合算,慢慢放弃。最近几年她几乎一直是以每星期工作七天的节奏,按部就班的走下来。好在美甲行业工作比较轻松,多数时候一天开门八九个小时。老薛的店关门早,有时六点钟就走人回家。大量的生意,因为没有雇员愿意承接,只能选择放弃。他自己也不想做的太辛苦,就此慢慢形成新的常态。现在的她,除了有时感觉孤独外,经济实力已经相当厚实:将孩子送入私立大学,自己养老,在经济上都不是问题。而且,她让闺女一直在私立学校就读,也是自信和实力的体现。
两个星期前的年初,她也被感染,三号她还照常上班。那天她对老薛说,这个新年过的痛苦异常,要不是有朋友帮她刮痧,缓解症状,都不知道这几天能怎样过下来。年底前最后一天,她早早收工离开说是要去匹兹堡参加一个朋友聚会。很可能,她就是在那个聚会上被感染的。好在她的其它症状不是很明显,身体全方位的疼痛,也在三天之后基本得到缓解。
5. 华裔新移民
张楷是三年半前来的新移民,来前是位不成功的小包工头,带着几十号人给造房子的人扎钢筋做水泥柱子等。三年下来,他的生意实际上做的不错,结果却收不回钱,一次次被人耍了。虽然有三四十万人民币的应收账款,移民来美国时,不仅两手空空,国内还欠下雇员的十几万人民币。他欠人家的钱必须还,人家欠他的,说是钱没有贱命有一条,他也只能看着打水漂漂。他的老婆雪梅不到初中毕业就辍学外出打工,她的解释是:家穷也读不进。言下之意是,家庭没有重视文化的氛围,孩子也跟着不觉得拥有知识是件值得做的事。在一家中国人店做卫生的她,和正就读高中的儿子,一直平安无事。去年圣诞节头几天,期末考试终结的第二天早上,她儿子说感觉不舒服,晚上一直发虚汗,床单被子都被湿透,随后是咳嗽、喉咙痛,低烧到高烧到头疼。
去年,几经波折,他们搞掂了贷款,花十万美元价码买下我所在小镇的一套连体别墅单元,一百二十平方米,就此安定了下来。十五年百分之三的固定利息,面对高于百分之三的通货膨胀率,银行实际上是在亏本借款。美国的银行放贷多数自己不持有,而是转手卖给投资者,自己赚服务费做稳赚不赔的生意。他的贷款因数量太低,最终卖给了房利美,次贷危机时破产的一家政府背书的房贷机构。现在依然处于破产状态,不过,政府却从当时投入的救助基金,每年获得大量的红利,已经是好几倍的回报,肥肥的。四年的功夫,他不仅还清了国内的债务,还一身轻的开启了新的人生旅程。一天天过的平凡、轻松、实在,慢悠悠。
张楷只有很水的来自中国农村的高中毕业文化。三年前基于来自社区学院的学习和训练,费了不小的劲拿下商业大卡司机的驾驶执照,随后加盟了一位来自东欧,在美国读完硕士的新移民中年男子开的家个体户运输公司。公司只有两辆卡车,开始第一年他和老板一起开,满世界到处跑,几个月下来,车轮足迹遍布大半个美国:南到墨西哥边界和佛罗里达海滨,东到缅因州的海岸线,西到西雅图。多数时候在东北部十几个州穿行。早期在国内过于劳累,带着三高和脊椎劳损等诸多病痛两手空空来美国。不到四年时间已经快踏进中产阶级门槛:每年七万美元左右的收入,对付每月不到一千块的房贷和一千块绰绰有余的车子、水电、吃喝消耗,外加全免的优质教育,他过的逍遥自在。得益于这种逍遥,基于实实在在的“客观”原因,妻子雪梅选择躺平:四年下来也听不懂几个英文单词。
好几次我问她:你老公身体那么差,如果有天他病了,谁来支撑你这个家?你真的准备好就这么逍遥的躺平下去?刚来美国时,我这样问她几次,让她感觉压抑,一年半时间,她跑回国两次,每次拿着个蛇皮袋装些必需品,像回家的农民工,千里迢迢独自一人还让她走通了。后来疫情来了,她一个人呆在国内有点恐慌,担心回不了美国。2020年九月份,抓住短暂的机会,买到还算合理价格的机票被迫取消一次后又溜回了美国,在海关,也没有人因为她在国内住了半年多,而对她的绿卡资格提出疑问。我对她说:无法想象。当年我们来美国,好多年才舍得回国一次,那时候的机票可便宜多了。再者,绿卡持有人每年必须在美国至少待半年以上,这是法律要求。我们你们优秀又那么努力,也没法活的像她如此的逍遥自在。
平安夜的前一天下午,她突然感觉头疼厉害,意识到很可能被感染!随后几天,症状和儿子一样,开始七天左右的循环。她的感染,对应了带病者第三天最容易感染他人的大数据观察结果。我此前一直在警告她:注意和儿子保持距离,谨防自己被感染。
我说,你们是不是应该去检测一下?就症状而言肯定是病毒感染。她说,可能就是感冒!我说,百分之百就是病毒感染,你这症状就能说明一切。随后我给她送去好几个华裔用中文写的感染之后自己的症状,几乎和她的一模一样。许多英文写的得病之后的自我感觉,也都大同小异。
现在最关键的是,你家老公怎么办?当初让你注意和你儿子隔离,你当耳边风。如果你老公也感染,你们哪里来收入?再者,如果他在路上和你一样出现症状,到了一个车程几天之外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好,他能怎么办?难道就在车子里待几天等症状消失?即使他想这么做,那车子里面的货物怎么办?人家公司可是按照流程算好的时间,谁都耽搁不起。
我的话最终还是成为耳边风。她老公回家后,两个人居然还照常吃睡在一起!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房子,两层楼,如果真想隔离的话,还是有空间的。可是,三口子,两个明显中招而且症状严重,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依照昔日的习惯,该怎么过怎么过,享受着恩爱!期间我带着口罩去过几次,算是主动的近距离接触者。我说,你们的恩爱估计能够感动上苍。但愿上苍能够领情,病毒会忽略你们的存在。好在三个人都打有两针疫苗,虽然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新年后母子俩基本恢复,老公有些轻微的感冒症状,随后依然照常出车,到弗吉尼亚、纽约州转了一圈,最终安全无事。儿子也在几天前照常回到学校,开始了新学期的课程。
就此我理解了一个事实:有些人的命运是改变不了的。即使天堂的门就在面前,她也会选择跨入地狱。就像雪梅,来美国四年了,如果每天学会一个单词,四年下来基本上可以进行简单的对话,于是可以轻轻松松找个月收入两三千美元的工作。现在美国到处在招人,她住的地方出小区口就是两家中型的美国餐馆,生意非常红火。那里一直在招人,也需要清洁工。好多地方的最低时薪已经调到十五美元以上,一年两千小时工作时间就是三万美元的收入。况且在一个很难遇到华裔的大环境下,学习英文应该是件容易的事。
好多来美国的像她们这样没有多少文化的新移民,选择不主动学习语言而拥挤着去中餐馆工作。现在的中餐馆,小的基本上是自己家人在做,给自己创造就业机会,生意本身赚不到什么钱。外加最近的耗材食材价格暴涨,雪上加霜。通常他们会通过纽约市的中介,找几个非法移民做帮手,附带帮助自己的同袍解决点生存问题。他们提供的待遇普遍低于最低工资,还是超长时间工作,实际上就是在非法运行。这样的地方,即使雇佣雪梅这样的合法移民,对于她也非常不合算。为数不多的几家自助餐,也雇佣了不少华裔,给的也基本上就是最低薪水。而且,人都有在舒服圈躺平的内在动机,那样的地方呆久了,她更没有学习语言,适应美国社会的积极性。
她选择躺平,满足于每个月一千多块钱的低薪。她儿子也照样学样,满足于一大堆借口和理由,慢吞吞的像只蜗牛,在美国呆了四年,学校给他出钱让他假期去社区学院修初级概率统计,他居然无法通过必须的英文考试。在这个小镇,华裔家庭不到十家,安徽人将两个女儿送到哈佛医学院,湖南人将两个儿子送到耶鲁,四川人的一对子女去了纽约大学,北京人的孩子去了康奈尔。而他,最终可能只能去社区学院再起步。
在美国绝大部分地区,靠买房炒房赚钱,是份极为艰苦的投机。作为邻居,我二十年前购买加装修花了五十万美元购买的房子,现在最多估计能收回五十五万。二十年下来,支付的地产税多达二十五万美元。同时也正是这种付出,让我享受到了安全舒适度的生活环境,和优良的义务十二年教育。在这里,法律上的义务教育,如果所在地的经济条件差,没有足够的地产税收入,也不可能有足够充足的收入调节税进账。这类贫困地区维持学校的运行,更多的得依靠来自地方政府的施舍,某种程度上的“转移支付”。靠乞讨过日子的财政,不可能让你拥有良好的学区。好多学校,不仅仅需要有钱雇佣良好的教师和配置优良的设备,还需要优质的学生资源,这背后就是良好的家庭,拥有良好教育的父母。在美国,靠逆袭成功的例子实际上也很少。就像雪梅的儿子,放着面前优质的教育机会,他依然当着蜗牛。从一开始到现在,学校一直为他提供着免费的英文辅导老师,好多类似年纪来的新移民,一年下来就能搞定语言,多数后来进入优质大学学习。可是,明明不难做到的事情,在他这里就是不可能!一份三十八道题的SAT数学试卷,考试只给不到一个小时,难度也不是很大,他却花了三天,还只对了四分之三。唯一的解释是:没有真正用心!代代传承,一代代的向上努力奋斗,是更加普遍都成功案例。
6. 典型的美国女人
美国人的行为,很难用中国人的传统生活逻辑来理解。在老薛手下工作的艾美,就是个非常典型的案例。身材小巧玲珑的艾美是个看上去弱兮兮的女人,说话历来就是轻声细语,温柔、温馨、可爱。和越南裔的露丝形成了鲜明对比。露丝很容易不经意的就高声“叫喊”,和武汉女人说话的方式很像,虽然分贝低了很多,但是,相对普通的美国人还是非常刺耳。
我们只是习惯了高声说话而已。每一次你提醒她,她都这样说:不是故意的!但是,人家会觉得你不开心,在吵架。好多时候,中国人之间聊天,老远就有美国佬走过来问:需不需要叫警察?他们不想看到不可收拾的场景出现。
艾美也是高中毕业时开始在老薛的美甲店工作的。那时次贷危机进入最糟糕时刻,大量的高中毕业生如果不选择深造的话,很难找到工作。在高中时拿下美容执照的年轻女孩们,想找份做美容理发店工作,也相当困难。似乎是一夜间,美国家庭的钱包被掏空了,没有人有钱消费。于是乎能节省的尽可能节省,钱全部被用作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上。得益于这种大环境,老薛有机会雇佣和培训了一批美国出生长大的女孩,这些人随后成为他的主力,好多人一呆就是十年。
艾美不同,她似乎很难让自己稳定下来。干了不到一年就消失了。直到去年年中,她突然出现说是想回来工作。老薛说,你还有有效执照吗?你还记得怎么做吗?回来挺好的,就呆在这里好好干。你看看,和你一起开始的都买了房子,有的甚至有两个孩子,有了稳定的生活。你到处游荡,最终浪费你自己的大好时光。做美甲看上去很简单,实际上就是一门需要时间打造的艺术,你得给自己时间。顺便问一句,这么多年,你都在哪里高就?
制造工厂当挡车工!不擅长撒谎的她的诡秘微笑,早已经将自己出卖。五六年不见,老薛的雇员居然都还是她的老熟人。老薛打听过,她一直想做美发,好多年轻女人喜欢玩头发做美发师。但是,除了特别厉害的少数人,做美发的日子并不好过。低端的快速剪发店靠速度,拿到的基本上是最低工资,或者很接近。日子过得拮据,买房开新车基本上是不要想。高端的,需要特别好的手艺而且需要长期的积累累积回头客。她这种缺乏定力的人,十年下来依然一贫如洗。来时开着的破车,时不时因为车子在路上抛锚不能按时到达的尴尬,早已说明一切。
去年是美国服务业生意最好的一年。老薛说,他已经忙得需要雇人数钱了,如果只收现金的话。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艾美,你应该好好的呆在这里,不出几年,你也会过的舒舒服服。你看看,每天都是生意忙不过来,你从自己每天的收入也能看出来。
知道,当然知道。一个月下来,她也买了新车。一辆本田越野,三年的租期,零首付,每个月只需两百六十美元。相当于忙的时候,不到她一天的收入!个别的情形,她一天下来的小费收入就有这个数。收入快速提高了,艾美过的开心。但好景不长。八月的一个星期五,一个星期中最忙的一天,她突然短信告知:今天和未来三天都不能工作,她婶病重正在医院输氧,被病毒感染,进入病危状态。
老薛说,我和美国佬打交道三十多年,依然无法理解他们。就说这个三十岁的艾美,她需要钱而且非常需要。现在又是赚钱容易的时候,到了冬天,有时一天都没几个顾客。现在是每天忙的吃饭时间都没有。好的时候,厉害的雇员一天一人能拿回家五百多美元!她婶子拒绝打疫苗结果被感染。她自己一直病恹恹的,很可能也已经被感染。虽然她做了好几次检测都是阴性,大概率还是被感染了,只是体内携带的病毒数量不够而已。测量结果阳性,只是时间的问题!她弱兮兮的身子,跑去见病危的感染者,她就不拍自己被感染?况且,一大众人群去看一个没有希望清醒过来的人,表达的是自己的关心,还是自己的爱心?亦或是做给亲戚朋友相互看看,相互安慰和就此获得满足?如果一大群人只是隔着玻璃窗表示一下,开车跑老远(她说是一个小时的车程),也在间接的影响医院的正常工作吧?!
你明明知道自己经济上拮据,却不趁着现在忙的季节好好赚点票子。工作一天三四百美元的收入,足够支付车子的开支。她就没有想过:在自己经济拮据的时候,在自己没有钱支付车贷、汽油、房租的时候,难道她的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会簇拥着给她送钱不成?那时候,恐怕人们最多会说一句:真可怜?!时间是自己的,未来的路也得自己独立走下去,没有特别的必要,凑热闹就那么有价值?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的生活逻辑和对时间价值的理解。老薛多次对她说。
四次阴性结果之后,她最终确诊。随后过了四天,她发来短信说,总算又感觉拿回了自己:六天之后我回来工作!十天隔离是最新的来自联邦卫生部门的规定。无症状感染者是五天。严格说来,五天甚至十天之后,病人体内依然会残存大量病毒,是有很强感染力的。况且现在的奥米克隆病毒的传播力特别强。但法律就是法律,你没有拒绝她回来的权利。看来她的钱又花光了,需要钱。她最近一直住在父母家里,没有房租的压力,日子已经好过多了。一个月只需要一千块的收入,就能让她过的美滋滋。即使如此,为什么不好好攒点钱呢?老薛嘀咕着。
7. 美国疫情肆虐
基于已经证实的数据,俄亥俄州至今有接近五分之一的人累积感染过病毒。没有症状的感染者应该更多。只有六成的人接受过疫苗,还有大量的人拒绝打针。虽然到处都有接种处,不仅免费而且无需预约。有一阵子,州政府甚至给打疫苗的人一个获得百万美元的抽签机会,青少年则可以获得四年学费全免的奖学金奖励,结果,接受疫苗人数的增加量也不大。再后来,联邦政府强制性要求联邦系统的雇员必须接种才能工作,否则开除。有些医院也做了类似的强制要求,结果要么雇员不在乎选择离职,要么直接将雇主诉讼到法庭,逼着雇主甚至是联邦政府让步。美国的联邦制,让国家层次的联邦政府,对各州政府和地方政府,只拥有有限的权利。
明明知道接种疫苗对于防范感染有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顽固的选择拒绝?为了这个问题,我曾经做过好多阅读,并且询问过不少身边的美国朋友。在德尔塔病毒出现前,老薛的多数雇员也选择不接种,积极响应的只是那些越南裔。后来病毒造成的死亡率越来越高,有些雇员开始慢吞吞的去打疫苗针。更多的,则是因此中枪,基本上都是在家休息,忍受煎熬几天后挺了过来,此后,她们似乎更没有打疫苗的积极性。于是,好几个人随后再次感染生病。像艾美那样持续三四个星期的病恹恹,很可能就是一再的感染和与病毒共同生存的结果。至此,一个小店,所有十几名雇员几乎全军覆没。
几天前遇到五十好几的老熟人海瑟,她说,上个星期二本来计划好去老薛的店享受的,她儿子早早的预购给她买好了套餐。结果生病了,现在基本上好了。我问:病毒感染?她点点头。我再问:接疫苗了没?她说,没有。我说:你在医院工作,应该比普通人更明白疫苗的作用,为什么选择拒绝?你们的同事中有很多人做类似选择吗?她说,有不少人是。通常她们之间不沟通这类信息,比较私人性的。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打。没有特别重要的动机拒绝,更没有特别大的紧迫感选择接受。她有位同事,打疫苗后的反应特别强烈,满脸铁青,模样很恐惧。我好奇:那就是说,由于没有特别大的紧迫感,再加上身边同事的印象,让你不经意的放弃了。在这之后,会打疫苗吗?她笑了笑回:那就更不会了,应该也没有必要吧。
我问:你们医院最近病人多吗?忙不忙的过来?我想多了解点。她说,挺忙的,病人也特别多。最关键的是,好多医护人员都病了,缺乏人手。她所描述的状况和我从新闻读到的一致。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特别关注了一下,克利夫兰医疗院(CCF,拥有全世界一流医疗人员和设施的医院系统),在郊区的一所医院,停车场居然没有一辆车!我想,这里应该是短暂的停止了运行。不过,大楼里面看上去依然灯火通明!美国商业场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多会保持灯火通明。
疫情之下,美国的经济成长快速,股市一再创新高。失业率抵达几十年来的新低。同时,到处缺少雇员,老薛的店在新年第一个周日(通常是很忙的一天),因为缺乏雇员(因为生病而无法工作)而关闭一天。种种科学数据表明,奥米克绒病毒不仅感染力特别高,而且在人体内残存的时间也特别久。面对这种病毒,想实现清零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中国国内的证据似乎也在表明这点:莫名其妙的突然会在人们不知不觉之下出现本土病例。美国人已经将病毒产生的疾病当做大号感冒来处理。昨天的新闻说,已经获得学术界的正式背书。一则生病后的症状和严重的感冒极为相似,病毒不再攻击肺部,或者说不再对肺部造成严重伤害,主要的伤害在呼吸道和身体外围。再者,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除非人们能够发现和发明特效药。最近甚至有人在谈:疫苗是以改造和对付突刺蛋白为主,改造的是蛋白质中一个极小的部分,以应对病毒对这个极小部分的可能攻击。不断的强化这个极小的部分,最终会破坏人体蛋白的安全平衡。结果,很可能不仅没有完全控制住病毒的传播和攻击,而且让可能给人体构造带来永久性的不可逆破坏。这种猜测的流传,让原本就对疫苗产生抵抗情绪的人,又多了一个更为得体并且重要的拒绝理由。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收获不同的结果。世界原本就是这样,拥有多样性。就长久而言,美国可以一边对付病毒,一边照顾经济发展,“革命生产两不误”。中国的动态清零,动不动的全员检测和隔离,对于时间和资源,包括机会成本的付出,都是很大的负担。同时,清零的结果在面对开放的外部大环境时,很可能会不得不面对前功尽弃的尴尬。
在欧洲人入侵北美州之前,印第安人生活在孤立的环境下,拥有难得的平平安安。欧洲人的到来带来大量印第安人没有遇到过的新病毒,欧洲人已经拥有免疫力,可是印第安人没有。结果大量的土著因感染而死亡。现在,南美洲的亚马逊河流域,还生活着一些一直与外界隔绝的土著种族,他们也正面临着,因为类似原因可能带来的灭种危机。在今天这个时代,想选择可控制的开放,恐怕是个难以实现的美好愿望。介于动态清零和放任自流之间,目前上海应对病毒的定点精准控制模式,被不少人视为不错的范例。从无差别的全面堵截的西安模式,到上海的精准定点控制,再到接近美国式的全面放开,很可能是未来对付疫情的发展方向。
无论多难,人类都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 2022年1月12日,于美国俄亥俄州伊利湖畔 )
2022年3月4日星期五
苦涩天使
花了三个月,伊丽莎白终于走出阴影:和托尼三年的交往,实实在在的画上句号。二零一零年十月初,窗外色彩斑斓的树林,随着微风用劲的摇曳身躯,树叶微动,少许不坚强的则被微风吹落,享受短暂飞翔的快乐。桌上正在酣睡的猫儿,缓慢起伏的肚皮,默契的配合着微风的乐曲。伊丽莎白做出决定,自己来,不需要托尼,也不需要求助任何男人。她用双手在键盘上轻轻地敲击了一会儿,随后带着满意的微笑,起身,走出大门,身后跟着她的狗儿,随着她轻盈慢跑的脚步,在小区的步行道上。电话响了,是好友艾希丽:贝斯,真的想好了?伊丽莎白的口吻平和、坚定:要不你也试试?很刺激的。
约会
夏义雄刚刚洗完澡,赤身裸体的站在水池边刮胡子。原本很干净的下颚,他还是认真、细致的刮了刮,随后洒上清淡的香水,看着镜子里帅气的脸蛋,满意的笑了笑。离开宽大华丽的浴室,走进卧室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的排放着十好几只手表。他拿起又放下,最后选了那款最廉价的:去年生产的金色18K的劳力士,据送的人说是为数不多的纪念版。
按时、准点,是他的习惯。见面地点,是南部公园购物中心的对个,一家叫苦涩天使的咖啡店。在停车场稀稀拉拉的车堆里,他的兰博基尼豪车显得古怪,太小、太作,有点不合环境。他喜欢这种出众的感觉,看了看周围,有不少普通的奔驰、宝马、奥迪,价格上不会多于他坐骑的三分之一。他拉了拉袖子,夸张的抬高手腕,亮出闪闪发亮的手表看了看,确信自己刚好提前了五分钟!他再次用眼光扫了扫周遭,发现没有人注意他,有丝丝的失望。
苦涩天使面积不大,顾客服务区一百平米,装潢雅致、大方,谈不上奢侈却耐看,最重要的是,进去的一瞬间就给人种轻松舒服的感觉。恰到好处,适合美国标准的中产阶级,这是他此时能想出来的唯一概念。由于时间关系,在座的客人不多。里面一个角落靠墙的座位上,伊丽莎白正看着电脑,旁边放着杯咖啡,聚精会神的在读着学生的文章。三十五岁的她,雅致,棕褐色的皮肤略显粗糙,白人的皮肤通常没有亚裔的细腻,更不可能有吹弹可破那么夸张,但是,她的自信和对生活的满足,第一眼就让他不能自拔。
他一直觉得,这辈子不会再真正的爱上一个女人。但是,她的出现,却莫名其妙的让他难以自己。突然间似乎是人生第一次,他感觉自己信心不足,有点轻微的自卑,难以言语般。从网上看到的她的自我介绍说,已经在C大学教了十年书,从州立大学博士毕业后就来这里,她的家乡。去年刚拿到终身教职升为副教授。她穿着随意、淡雅,却掩盖不住女性的魅力。
一走进门,夏义雄就远远的就看见坐在角落的伊丽莎白,径直走了过去。随手递过一只红玫瑰:贝斯,你好。他用的是左手,手腕上昂贵的手表特别耀眼。伊丽莎白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礼貌的回说:好。你好。谢谢。找到困难吗?不难,一眼就看出,亮光闪闪的你。他的意思是想说,你在这芸芸众生之中独一无二,就像黑夜里天空最明亮的星星。她笑了笑,算是回答他的恭维。你的英文好地道。她说。你也是。他回。对坐后,两个人看上去明显的不同:他全身闪闪发光,高端名牌、精致。她随和,毫无特色,就像一个随行的保姆。很多年前的大学时代,伊丽莎白曾经在纽约一家大的律师事务所实习做个几个月。那里每个人的打扮,都和面前的他似曾相识,不同的是那只手表,有点张扬。
两个以能说会道为擅长的人,寒暄几句后,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杯咖啡?还是她先开了口,打破寂静。好的,谢谢。随后他高高的举手叫着“服务员”。她看着他没有做声,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她自己感觉到脸部肌肉实在是有点累了。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他才意识到,在这里他必须自己去柜台取,没有服务生。
大约谈了半个小时,一直是他在说,意犹未尽。夏义雄谈的主题是享受生活,有意无意之中表现的却是自己的成功和富有:他很向往有个混血儿,他一定会给予他最好的一切。她在安安静静的听着。趁着他的谈话告一段落,她说下午还有课,得走了,下次继续聊。客气、礼貌,他感觉不出丝毫的冒犯。他跟在她的身后,说是送她出门。走到门口,他拿出钥匙,遥控启动马达。她扫了一眼那部兰博基尼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向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的越野吉普,颜色看上去有点陈旧。在她走进车座的瞬间,他挥手说再见。
坐在车子里他在想:这个女人不错,气质优雅,说话温和,充满智慧。她有博士学位,他却忘记问她的专业,他想知道她在哪里工作,她却回避了。让他感觉诧异的是,她居然对中国社会了解不少:难不成,她是个社会学家?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她,想聊聊,再约个时间继续加热。却发现电话已经打不通,很显然对方将自己拉黑。
通过投资移民来美已经半年有余,通过网络寻找女友,已经换了十几个,多数只是一夜情而已,都是他的选择:觉得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他看不上对方。今天是第一次,有人先行将他拉黑,停止交往的继续。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出手大方,英文也不错的他,第一次感觉到在女人问题上的失落。回到家,躺在舒适的沙发上,他闭目细想,依然不解。不一会,又有好几个微信通话要求来自国内,他看了看丢下手机:远水解不了近渴!
遇故知
十二月初,周六。晨风吹拂,雪花飘飘,万物萧条。一阵细微的手机铃声将徐昕伟吵醒,看着电话屏上的名字,他有点吃惊。窗外已经大亮。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起床时窗外不再是黑蒙蒙。他不好意思转身看了看身边依然熟睡的伊丽莎白,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在忙呢?传来聂小蒙久违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和,就像他的个性,不急不躁与世无争。电话那头的聂小蒙记得,在大学时,睡在上铺的徐昕伟就一直是他的闹钟,每天早上六点准时鸣叫:比半夜鸡叫里面的鸡儿,准点多了。
睡了个懒觉。外面的雪这么大?看着外面已经累积有三寸深的积雪,徐昕伟说。这也叫大?今天有没有空,出来坐坐,一起吃早饭,聊聊天?聂小蒙问。行。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吃早饭,学生那阵,咋们可是每天都粘在一起。那个岁月真美好,就像在昨天。对了,听说你姑姑过世了,老人家走的是否安详?还好吧。她最不放心的就是我这个侄子,让她老人家失望了。徐昕伟回说。你这样算是失望?是你自己要求太高吧? 已经四十岁的徐昕伟,从九月开始,在C大学就读研究生,想攻下数学史博士。
这里是伊丽莎白的家,离C大学校区不远,位于湖西镇,伊利湖畔。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雾蒙蒙不着边际的湖面,徐昕伟有种面朝大海,身处世外桃源般的感觉。他年初就来了,借助于姑姑的帮助移民。春节前夕,他推开了亲朋的挽留,飞来这个世外桃源,为了逃避那个他不敢面对的节日。来之前他就已经找了份工作,在本地一家科技公司当软件工程师,做他的老本行。这边给的待遇是十万美元的年薪外加配套的福利待遇,不仅薪水比国内好很多而且工作压力也小不少,不用天天加班。如果必须加班的话,待遇再加。干了几个月他却决定不干了,至少不想就此永远的干下去,为赚钱而活着。他需要一份刺激,于是申请了C大学的博士研究生,居然如愿。
一直单身的姑姑走了,在美国他不再有亲人。姑妈已经病了一段时间,一直呆在家里,医院派有专门的护工和护士来护理。她似乎是一直守着最后的一口气,就是为了完成自己对徐昕伟的承诺:帮助他移民美国。很多年前,姑妈就要求他来美国读书,被他拒绝。后来说要帮助他移民来美,可是一次次的被他找托词推掉。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国内过的不错,没有必要放弃一个已经习惯了的生活环境,来北美自寻烦恼。对于他,在哪里都是过日子,只要自己觉得过的开心就好,就应该知足。他不喜欢到处跑,连来美国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姑姑很小的时候,跟随撤退台湾的爷爷徐宗泽离开了大陆。原本也想带走的正在读大学的儿子徐宏宁,姑姑徐宏娴的哥哥,徐昕伟的父亲。还在中学读书的徐宏宁,正处于叛逆期,有自己的主见,他看不起蒋介石这个败军之将,选择和新中国呆在一起,在临行之前躲了起来,就此拒绝了爷爷的好意。
小蒙说,别这样想。我就是你的亲人。任何时候任何事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在你身边。徐昕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相信他也确实会那么做,可是自己却不能也不应接受。四十岁的人如果还不能自立,他何以接受这样的羞耻。也是因为这种原因,他来后并没通知小蒙。今天非常吃惊的,小蒙居然找到了自己,而且,两个人居然是相距咫尺。
小蒙说,你就是个做书呆子的命。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要和自己过不去,非得赶时髦下海经商,不可为而为之。昕伟羡慕小蒙的执着,一直呆在学校,当学者。八九年夏天的那场政治风暴后他选择避开,来美国深造,今天已学有所成,是家大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他写的关于宏观经济的分析文章,徐昕伟都会找来读,虽然读的不是很明白。大学时代,他们两个人都在江城的理工大学读计算机!大学毕业后一个选择继续,一个选择转行,就此去了两个相隔很远的城市。
失恋了
下了一夜的雪,居然在昕伟出门的时候停了。不久,太阳挣脱乌云的遮盖,草地很快脱去白色外衣露出深绿色。万物懒洋洋的享受着太阳光的烘烤,安安静静。撒过化雪盐的路上,已经干燥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留下残存的雪盐被碾碎变成的的灰尘。这就是北部生活的独特景观和方便之处。有生以来,昕伟第一次见识这么大的雪,在武汉的家乡,在就读和工作的上海,一寸深的积雪就是很大的惊喜。来之前他一直在担心,动不动就是尺多深积雪的这个新世界,冬天时该怎么过?姑姑说,实际的感觉,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他却半信半疑。
南部公园购物中心位于克市南部郊区,拥有五个大型零售商店,是俄亥俄州北部最大的商业中心。天使酒庄在购物中心主要进口旁边,一楼,面向购物中心流量最大的入口,相对独立。十点半,酒庄庄主肖彦钧还在埋头忙乎着,准备十一点开门营业。夏义雄静悄悄的走进来。义雄是这家酒庄的投资者,正是他注入的一百万美元才让他自己得以完成投资移民所需关键程序。实际上,彦钧就是为了帮助义雄搞投资移民,才专门开设的这家酒庄,再次做起了庄主。
彦钧是义雄在武汉时大学的同学,当年最要好的玩伴。不同的是,作为大学时代省级干部子弟的夏义雄爱玩、会玩,而且还敢为了玩而疯狂。肖彦钧做不到,农村出身的他,必须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大学毕业后义雄离开学校孤身南下深圳,一门心思的忙着发财致富,目标是中国首富。四年下来已经修炼成学霸却也依然穷困的彦钧,则成功的考取由李政道主持的卡斯比留美研究生。来到美国之后在物理系学了几年,肖彦钧慢慢对物理专业失去兴趣。他越来越觉得,在技术层次上,物理确实是门严谨的基于逻辑演绎的科学。可是在战略的宏观水准上,学派林立,相互对抗有时甚至是势不两立,又觉得是个基于哲学思辩,借用技术手段招摇撞骗的哲学分支。由于担心未来的工作,很多和他类似背景借助于卡斯比来的留学生,都在陆陆续续的改专业,多数选择计算机编程,少数各显神通,进入不同专业。后来,又由于意外的获得六四绿卡,正发愁未来不知道该怎么走的他,中途选择放弃学业,干脆直接下海经商。几年下来,结果还不错。
对着购物中心内部走道,是酒庄的主要入口走道。十一点刚到,门外已经有十几位顾客在等待。坐在靠里玻璃窗一张桌前的义雄,对着不远处依然在忙碌的彦钧说:你的生意还不错嘛。要知道是这么回事,我该选择拥有股份。这点小钱,不值得你费心思。你这一顿的开支,超过我好几天的利润。美国和加拿大也有质量很好的新鲜鱼子酱,三文鱼,可你偏偏就是喜欢来自日本的,还必须是最新鲜的。真的有很大的差别吗?恐怕只是自我感觉上的吧?要不,你也尝尝?试一试就知道了。我才不呢。留着做未知,感觉更踏实。
义雄觉得彦钧很鬼怪:喜欢酒却很少大喝,也从来没有喝醉过。不像自己,喝醉的次数早就不记得了,他喜欢的是那种进入而不能自拔的状态,是过程。彦钧说,他喜欢的是酒文化,是看着义雄这样的人醉酒后的丑态,和观察、理解这些人喝醉酒的意愿来源和从清醒到糊涂的过程。自己看重的也是过程,他人给自己表演的过程。你这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义雄多次对彦钧这么说。后者只是听着也不反驳。他早就没有了,逢事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和任何人争个输赢的习惯。在大学时代,他可是小有名气,每逢争论就得较真到输赢的才子。
最近每次来,夏义雄都会坐在这个位置。他的眼光,从窗外穿过马路,就能看见对面苦涩天使咖啡店的招牌。自从那次和伊丽莎白的约会之后,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约任何的女性。他第一次体会到,荷尔蒙的控制力还真的是有限的。彦钧曾经说过多次,他不相信,都笑他迂腐。老肖,别忙乎了,坐下来陪我聊聊天。有凯瑟琳和迪娜为你招呼,足够了。
又落单了?彦钧拿着一杯咖啡刚刚坐下,义雄问。你也是?是不是看上了那家店的哪位服务员?彦钧早就注意到,义雄最近对这家咖啡店似乎情有独钟,心事重重。我和你不同,你有女人缘。凯瑟琳和迪娜都对你有意思!
还没喝酒,就开始说胡话。论女人缘,谁比得了你公子哥。在大学时代,你就是大名在外,难道你忘记了,还有女孩子为了你打架,闹的满城风雨?谁都看的出来。装吧。都四十几的人了,还不想安定下来?他说。你先,我跟着就是。彦钧一直是以守为攻。
爱上了她
中午十二点左右,一前一后,走进伊丽莎白和昕伟。
刚刚坐下不久,服务员凯萨琳走过来,递上两杯红酒。三十多的凯萨琳看上去成熟性感,德国后裔占主,拥有多种不同的种族混杂,一米七五的个子,丰满,是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以前,夏义雄每一次来看到凯瑟琳,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让他看的心里有点痒痒。他试了几次想约一约这个美女,却发现对方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在他看来,凯瑟琳似乎对她的老板肖彦钧有那么点意思。可是,肖彦钧却一直选择视而不见。
我不会对我的雇员动心思。弄不好就是性骚扰,吃不了兜着走。每当夏义雄询问肖彦钧的态度时,后者都会这么回答。言不由衷!你以为我不懂美国法律。你们两个人都是单身,想怎么折腾就可以怎么折腾,只要不来霸王硬上弓就成,而且,你,让你来硬上攻,估计你都不会。
对,我胆子小。你胆子才不小。你也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不做,是不是嫌弃人家有孩子?不然让给我,我不在乎孩子。夏义雄说。你以为是瓶酒,我不喝让着给你喝?你自己直接去喝不就得了。不然的话,我喝了几口再给你喝,你是喝还是不喝?嫌不嫌口水脏?有口臭?
你说的真恶心。他说。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我将它演绎的比较具体化点。肖彦钧说。真的浪费了你的才华,你还是应该当学者。他回。
夏义雄的那点心思,肖彦钧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夏义雄还是以在国内追女人的心态来对待美国女人,他太不了解国情差异了。有意无意之中,他露出的都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觉得像他这样的大款,追她这样的小服务生,一定是小菜一碟。哪知道,对方就是不领情。在美国,对大款上心的女人也有,只是没有在国内那么普遍。他不应该对所有女人都用同一个招数。肖彦钧就得,夏义雄不可能是因为缺乏追女人的智慧,而是在他心里,就真的没有用心在乎被追的对象。自从见了伊丽莎白之后,夏义雄再次见到凯萨琳时,以前的感觉跑的无影无踪。他连说话的口吻都变了:客气、和蔼。
他们这边聊着,那边的凯瑟琳正站在伊丽莎白的桌边,耐心的等着客人做决定,手里拿着一瓶白兰地,在询问徐昕伟他们,要不要:有位先生请你们的。
伊丽莎白看着徐昕伟,对方摇摇头:这个时候,我是不会喝酒的!伊丽莎白用眼神问凯瑟琳:谁请的?凯萨琳笑了笑,随即做了个眼神动作,并且对着伊丽莎白用嘴一撇。意领神会的伊丽莎白将眼神射向不远处,看到的是正坐着埋头喝咖啡的托尼。昔日,两个人成双成对的来过多次,凯瑟琳跟他们都很熟。对不起,是个熟人,我过去打声招呼。伊丽莎白对徐昕伟说。
不远处已经注意到伊丽莎白到来的夏义雄,看着起身而来的伊丽莎白,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兴奋。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特别的整理了自己的袖管。坐在他对面的肖彦钧,看着他的动作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每每这样做的时候,都是夏义雄重要时刻到来的前奏。
伊丽莎白接过凯瑟琳手里的酒瓶,走向不远处的托尼,处于夏义雄,托尼和伊丽莎白三角方位另外一个角的位置。她将酒瓶轻轻的放在托尼前面的桌子上,一脸轻松的两个人嘀咕了几句话。随后,托尼站起身和她礼节性的拥抱。伊丽莎白随后回到自己原来的桌前坐下,她看来没有发现坐在不远处的夏义雄。在这点上,伊丽莎白和夏义雄很不同:每到一个地方,夏义雄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的用眼神向四周扫射,即使是坐在角落的人他也得看清。而她不同,无论到什么公共场合,她都很少在乎有谁在场,更不在乎到底有谁坐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东张西望的聂小蒙走了进来,很快就发现了徐昕伟。老兄,让我看看?
变化不大嘛!径直走来的小蒙说。你也是,还没有发福,比我强。
来,介绍一下,这是伊丽莎白,这位是我大学开始,最要好的朋友。昕伟说。小蒙回过头:伊丽莎白,你好。幸会。随后他转向昕伟:气色不错,看来这北国的秋风还是很养人的。黑了不少,看上去更壮实健康。你们两个人的肤色很相配。
情到深处
天使酒庄。若干天后,晚上八点左右。按时到来的聂小蒙,在走道刚好碰上急匆匆赶来的徐昕伟。很准时!聂小蒙说。你不也是!提前十分钟!徐昕伟回答。老板呢?坐下之后,徐昕伟问走上前来的迪娜。第一次来的时候,徐昕伟就在老板的介绍下认识了迪娜,温海萍。她才二十出头,正在社区学院读书,是夏义雄高中同学的女儿。当初夏义雄委托酒庄庄主肖彦钧建个高档酒店时,就特别的强调说,一定要雇他的朋友的这个女儿当服务生。开始时,老肖还担心她能不能胜任,没想到她还是个非常不错的雇员。
去医院看朋友了。昨天晚上不走运,在路上遇见警车在追赶一辆旧车,还没有缓过神来,就被对方从中间直直地撞来。迪娜回答。伤的厉害不?徐昕伟问。应该还好吧。车子救了他。迪娜说的朋友就是夏义雄。车子,就是他的兰博基尼,三十万美元的座驾,在停车场极少看到的那种高端的豪车。老徐的问话只是礼节性的,他似乎都没有听见她的回答。眼神游离,神不守舍。
还是老样,来这个牛排套餐,半熟。再来两杯白兰地。老聂指着迪娜递过来的菜单说。好的,要不要先来杯饮料?她建议。咖啡,没有咖啡因的,黑的。谢谢。他说。老聂看得出,老徐正心事重重。敏感的迪娜也看出来了,不再多说,放下菜肴,递上酒杯,知趣的走开。又是为了丽影吧?你们不是离婚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已净身出户一无所有!她还想要什么?聂小蒙觉得不可理解。是也不是。是我觉得对不住她。听说,最近她的状况很不好,忧郁症很严重。你能为她做什么,回去复婚?还是回国照顾她?或者将她接过来?老聂觉得,他能够做的不多。她不可能接受现在的我。一无所有的我。他语气之中带着伤感。人到中年,事业毫无着落。
我原以为,你和尹桦?老聂小心翼翼的问。不可能了。徐昕伟回答的很肯定。当年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大家都觉得是铁板钉钉的事,没想到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你知不知道,尹桦嫁给谁了?老聂好奇。我怎么可能知道也不想知道,好久不联系了。徐昕伟的回答让聂小蒙吃惊,虽然在意料之中。看来,这位哥们还真的是一根筋走到底的主。
也难为你,娶了邓丽影,一个漂亮却缺乏自信,嫉妒心极重的女人。当初劝过你让你不要起邪念,你不听。那种人是你享受不起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你能安安静静的做你喜欢做的事,结果会完全不一样。对不起,说多了。借着酒性,聂小蒙索性一吐为快。最近一段时间,自己过的也不是很愉快。原本以为,可以借机和老朋友聊聊,现在这个样子,也说不出口。
别说我了,看得出你有心思。工作不顺?老聂的扭捏作态,没有逃过徐昕伟的感觉。工作就那样,也谈不上顺不顺的。最近有猎头公司找到我,说是在亚洲有个不错的职位,一家在亚洲有百意美元生意的C公司,正在寻找一位对中国有深刻了解的经济学家,担任亚洲分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老聂看来在纠结。这个亚洲部分包括哪些?整个环太平洋区域?老徐问。只是亚洲部分,包括日本,韩国,新加坡,当然还有中国和印度。聂回。从人口数量来看,很大。你想去?徐问。有点动心。聂答。
动机呢?徐问。不想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想折腾一下。聂答。但是,又丢不下很多东西。家庭,夫人的工作,还有孩子的教育。基地会在什么地方,香港,北京、上海,还是新加坡?老徐觉得,这应该就是他的纠结所在。好多留学生都面临这样的纠结。先到新加坡,后面估计在香港,甚至是深入内地的上海或者北京。聂说。
你这么跑来跑去的最大影响,就是你的两个孩子,他们将一直没有稳定的朋友。这对孩子的成长不一是好事。而且你去亚洲,估计薪水会高很多,从纯经济的意义上考虑,你夫人就没有继续工作的价值了。那么,你夫人愿意为此放弃自己的专业吗?放弃容易,未来想再回归,可就难上加难。特别是在中国,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再有本事也没有多少专业上的价值。要不然,让她在国内找所大学教书,你的孩子跟着她稳定在一个地方?你不是喜欢稳定的生活吗?老徐建议。
我再想想吧。老聂说。确实是,他太太的未来也是重要的一环。他妻子谢蓝冰是美国联邦储备银行的资深分析师。就此丢下自己的工作,到国内去,交换之下,经济上的损失一定不小。如果两个人同时选择高薪的职业,在国内那种996甚至997的工作环境下,孩子的教育就得牺牲,再多的经济收入,似乎最终也是得不偿失。
她说不行
几个月后。
徐昕伟这段时间的日子过的够乱的:和丰田代理经销商的官司; 和伊丽莎白的感情纠结,还有对前妻健康状况的忧虑。他决定一件件的做,先解决前妻的事,比较容易的一件。
几天之后的早晨六点多,聂小蒙的家。妻子谢蓝冰正在厨房忙做早点,聂小蒙在一边整理餐桌一边喊叫“早餐好洛”,告示孩子们。很快,两个女儿像燕子般,蹦蹦跳跳的走来,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你那老同学的情况怎么样了。他的女儿该读初中了吧。为什么不带来?再晚了,融入可就更难。妻子在问,带着明显的担忧。
我估计,他这次回去就是想劝前妻放手。他说。老徐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也真难为了他。妻子说。太重情义,过了,只会造成不必要的自伤。该放手的时候还是得放手。改变不了却刻意去改变,结果只能是悲哀。聂说。最近几天,他也一直在为朋友操心。草草的吃了几口之后,拉开后门聂小蒙走到凉台,拿出手机:老徐,情况怎么样?她好点没?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去接你?
随后,聂小蒙走回屋子,坐回餐桌,对妻子说:丽影的病情越来越重。昕伟决定将女儿接来美国,在这边给她安排就学,未来再从社区学院读起。他女儿在国内学的是护理专业,她说自己想学点本事,未来可以更好的照顾妈妈。
才十六岁的孩子,真是个有孝心的女儿。不过,应该先从高中读起吧?这里可是十二年义务教育,每个孩子都得完成高中学业的?!高中毕业后再做打算也来得及。妻子说。
有孝心是好事。但是,她不应该不明白,现在社会讲究的是分工协作,有些事情交给专业公司去做,效果更好些,没有必要事事亲躬亲为。她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追求一份属于她自己的事业。老徐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和女儿说不通?妻子问。
我估计,他女儿对他还是有怨气,责备呗。聂觉得。时间会化解一切。如果能够让她来这边读书,会容易化解一些。孩子年龄还小,会变的。妻子说。
这也是老徐的意思:先将就着女儿的意愿,让她来这边读高中,毕业后如果还想的话,可以继续学护理专业。等她看到一个更大的世界之后,看看是不是会自己被自己说服。很多时候,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如果听者没有兴趣,再好的道理也是胡言乱语。
老徐做事有计划性。在获得前妻认可之前,他就开始为女儿来美国做了必要的铺垫,回去一个多月,他终于成功的说服了邓丽影和女儿。不久之后,他带着女儿一起飞来了美国。
老徐先是开导前妻,随后开导女儿:今天的美国社会,很多事情都专业化。专业护理,比家庭护理照顾的好很多,你没有必要因为想照顾妈妈而学护理,除非你自己真的喜欢这个职业。如果你真的想学,还是来美国吧。这里的护理专业毕业生很容易找工作,而且待遇也不错。比国内的好太多。如果你想再上一层,当医生,或者说其它医疗相关的专业,也有很多机会。至于对妈妈的照顾,看她想呆在那里。如果来美国,也可以,只是她现在这种样子,估计移民成功的可能性极低。美国政府会担心,她给纳税人带来经济负担。
妈妈不会去的,我也不去,就陪着妈妈。女儿说。老徐当然明白女儿的想法,也能够猜到邓丽影的心思。她是个太爱面子的人。最终还是因为这个爱面子害苦了自己。这种时候,她一定会让女儿跟着自己来美国。就是基于这种判断,和若干次耐心的游说,他如愿以偿。
国内的事情,费时费力,最终总算搞掂。美国这边又出了麻烦。
徐昕伟的烦心事还远不止这点。昨天,伊丽莎白再次,很肯定的拒绝了和他继续交往的请求。他告诉她,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对方。可是她说,不要谈爱,她无法再承接任何人的爱。一次伤害已经足够。她让他按照合同办事。
伊丽莎白是不是因为他前妻的事情和他分手的?他们两个人看上去挺好的,怎么会说分手就分手?聂妻问。应该不会吧。伊丽莎白不会因为吃醋,或者因为他关照他的前妻而责备他。美国女人通常不会这么做,更何况伊丽莎白还是个知识分子女性。不会,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小蒙猜测。现在的问题是,他前妻想和他复合,他想吗?估计可能性不大。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适合他前妻生活。他应该在这边选一个。聂妻说。
小蒙他们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结果和事实是:徐昕伟失恋了。
你娶她吧
来美国之后的第一天,时差还没有调整好,老徐就带着女儿徐小娟来酒庄,让她认识迪娜。迪娜是夏义雄高中同学的孩子。高中毕业时高考成绩一般,考上个很普通的学校学习护理。毕业后在医院做了很短的时间,觉得辛苦且不受人待见,经常成为病人的出气筒,有时还得受医生的气,她不喜欢,也受不了。有一次,夏义雄电话里和爸爸聊天被她听到,听说叔叔就要移民美国了,于是,就缠着爸爸托叔叔帮忙,让她也去美国发展。
爸爸说,你叔叔有钱,拿出一百万美元来小菜一碟。你爸爸没有那么富裕,给你办不了移民。而且即使办得了,我们去那里能够干什么?难道你让爸爸去洗碗扫地,过最低端的日子?在这里,咱们再怎么着也是中产阶级。女儿却振振有词:你可以学呀。上学读书,搞个证书,听说,美国的工作机会很多。妈妈也可以到美国当护士,那里的薪水可比这高多了还轻松许多。轻而易举的就是五十万人民币的年薪,而且,病人也没有这里这么野。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让我再进学堂?亏你想的出。而且,昔日学的那点英文,早就还给老师了。语言这一关,想过,门都没有。爸爸说。语言不好,年岁又大,在美国重新开始的新移民多了去,成功的案例到处都是。美国是个移民国家,来的人基本上都有语言关得过,大家都面临同样的困境,都有类似的经历,倒是容易相互理解。女儿想的开。
要不然,你让叔叔帮帮忙,申请留学?去了再想办法?女儿兴趣很浓。留学?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年好几十万的开支,哪里来?爸爸说。哼。真窝囊。消极,借口,行尸走肉。她很失落。
不喜欢读书,不善于考试的温海萍,倒是从父亲身上学会了不少的来事能力。她自己直接找到夏义雄,同时到处打听,寻找资料,搜寻实现自己愿望的可能性。结果就有现在这种局面:她借钱再找人做担保,获得留学签证,在这边叔叔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她搞半工半读。通常而言,在酒店和餐馆做女侍,只有三块美元左右的时薪,主要收入来源是小费。美国人支付小费挺慷慨,多数都是百分之二十,有的顾客甚至更多,节假日时,更是。了解到行规后,夏义雄对肖彦钧说,就按十美元的时薪外加小费。她的薪水由我来付,等最终结账时从我那份里扣除就是。夏义雄对迪娜很慷慨。迪娜的父亲当初帮了自己不少的忙,而且,迪娜的母亲还救了他的命,他得还这个人情。
凯瑟琳是肖彦钧昔日的雇员,从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在他昔日的酒庄做。他很欣赏她的专业和勤奋。既然夏义雄这么慷慨,那么,就让他也对凯瑟琳一视同仁吧。听说肖彦钧要复出,建一个更加高档的酒庄,而且还给她这么优待的待遇,凯瑟琳二话不说,立马辞掉已经有的工作,又回归到徐昕伟的麾下。毕竟是生意人,肖彦钧也精:他通过精简人数来平衡开支,让效率发挥作用。
迪娜学习语言的天赋不错,原本结结巴巴的英文,几个月后就变的流利,时不时还会开几句玩笑。乐观、外向的性格,让她和凯瑟琳构成绝配。酒庄的生意也在两个女人的手里越做越红火。当然,这一切还是肖彦钧的经营能力的结果。
开始时,迪娜的计划是,先边干边上学,弄个护士执照,再想办法留下来。她早就打听清楚了。美国对护理人才急切需求,短缺很大。留下来的可能性也大。而获得护士执照的途径非常简单:任何人都可以在社区学院注册学习相关课程,完成必须的学分之后再通过来自统一的资格考试,就拥有上岗资格,开始找工作。而且,这周围的医院不少,对于护士的需求也高。后来她发现,在酒庄打工的收入,远高于她的预期:平均下来,每个月的收入轻轻松松的就在五千美元以上。看着这容易获得的金钱,她开始在学习上有了惰性。随即又产生了另外一个她没有想到的问题:如何保持自己在美国的合法身份,待下去。
她知道,肖彦钧雇她本身属于非法。但是,在桌面上她是做义工,体验生活,也不在肖彦钧的雇员支付名单上。但是,这样的日子不能永远过下去,而且很快她就得放弃学生签证。怎么办呢?这时候,夏义雄给她想了一个办法:嫁给徐昕伟!由他出钱。肖彦钧说,你这是胡扯。人家徐昕伟是书生,他会为了点小钱冒风险搞假结婚?现在对于婚姻的真实性,移民局查的很严,想蒙混过关很难。而且,老徐都是她父亲的年龄。
那就真的嫁给他。我觉得,老徐人不错,问题是,他能不能看得上迪娜。夏义雄心里这样合计着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尽可能的制造机会,让迪娜和老徐有比较多的接触机会。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徐昕伟居然后来居上从他手里“抢走”了他喜欢的伊丽莎白,后悔自己没早点想到这,消灭这个情敌于无形无影之中。 等老徐的女儿来了之后,看着老徐萎靡不振的样子,夏义雄才意识到,老徐被伊丽莎白给“甩”了。原本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倒是多了同病相怜的同情。
咱们结婚吧
徐昕伟女儿徐小娟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十六岁的她已经拥有一米七的高个,苗条高挑还有股桀骜不驯的个性,非常适合在美国混。果不其然,见面熟,很快就和大家相处融洽,逗人喜爱,和迪娜也打的火热,情同姐妹。看在眼里,喜在眉梢,夏义雄又开始觉得,自己的计划有很大的希望能够实现。
没想到,老徐真的娶了迪娜。而且,这桩姻缘的撮合者,居然是老徐的女儿徐小娟。由于迪娜的努力,徐小娟和徐昕伟的关系逐步得到改善,父女两人已经从昔日的针锋相对开始变成好朋友。有一天,小娟对他说:爸,你娶迪娜吧。他回:别瞎说。她很肯定:没有瞎说。你看看她看你的眼神,总是爱意浓浓的。他回:你怎么不说是色咪咪?女儿有点不高兴:色咪咪和爱意浓浓可是不同的。她看你的眼神干净,纯粹,发自内心。
老徐突然意识到,女儿似乎不是孩子了:你多大点年纪,能不能专心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常青藤,为你妈妈争口气?女儿说,读书的事好搞掂。再说,你和迪娜在一起,对我学习也有好处呀。先稳定后方。
女儿的建议,老徐开始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心里一大堆烦心事不说,还穷苦伶仃的,娶迪娜不是害了她?如果她只是为了一个移民身份,有的是更好的选择。可是,人家迪娜不这么觉得。打官司的事,她帮助他查找资料,寻找合适的律师。伊丽莎白的事,她多次帮助沟通,再回头劝他想开点:伊丽莎白不想嫁给任何人,她心里还有老徐,但是,不想耽搁他。她明白,老徐需要的是一个终身的伴侣,她估计做不到。迪娜说,人家伊丽莎白真的是正人君子,多善良。日久生情,迪娜的温馨和体贴,最终将老徐融化了。
结婚那天,夏义雄送给迪娜一辆暂新的白色吉普作为礼物。还给她付了两万块钱的首付头款买了栋独立屋,就在酒庄不远处。位置不错,一英亩的占地,两层楼的小洋楼,二百五十平方米,两个连接的车库,三个卧室。房子挺新,只有三年的历史,市场价十五万美元。一切办好之后,婚礼就在新屋举行。老徐和女儿则从租住的公寓搬出来。
夏义雄特别挑了最新款的白色吉普,他有自己的打算:让伊丽莎白看看,老徐娶的妻子不仅比她年轻漂亮,而且开的车子也更新,虽然属于同一档次,就此让伊丽莎白后悔一下。这些都是他自己的小九九,没有明说。在美国生活无忧无虑,他却过的很无聊,就想着干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来折腾自己。
你这不是什么高明,除了给老徐添堵,没有其它意义。老肖曾经说,他一眼就看穿老夏的阴谋和用心。老夏不可能想到,未来的势态发展就是因为这个小九九,而转向相反方向。这才是夏义雄人生的悲哀所在,一再的做事与愿违的事而不自知。
二十四岁的迪娜看上去老成,有三十岁女人的韵味。正是这种老成,一再的给失恋中的老徐带来错觉,觉得她就是三十出头的女人。在美国,人们极少询问女人的年龄。大家都是基于感觉在交往。在她身上,他感觉到很多和伊丽莎白类似的东西。
咱的孩子
若干个月后,在苦涩咖啡厅,独自坐在那里看书的徐昕伟在偶然的抬头之际,发现坐在不远处正逗着孩子玩的伊丽莎白。他拿着咖啡杯走近她问:在意坐在这里吗?不在意,坐吧。头也未抬的她回答说。孩子好可爱,叫什么?他问。她答,未抬头:辛蒂(Cindy)。漂亮的名字,可爱的孩子。他说。这时候,她的身子似乎是突然按了暂停键。她笑着回过头来,甜美自然:布兰迪!真的是你。你好吗?利兹。他用了爱称。布兰迪是他的英文名字。
结婚了?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结婚戒指。是呀,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又能怎样?!是我们的孩子吧!他觉得应该是。我不会嫁给任何人,不仅仅只是你。对,是你我的孩子,真的得感谢你,小天使给我带来无限的幸福,你就是我这辈子的上帝。我会对你感恩一辈子。她带着满满的幸福和期待。我没有做多少。你也给我带来了一段难忘的美好时光,还是在我最压抑的时候。我也会感谢你一辈子。如果必要,我愿意承担作为父亲的责任。他说。
别。她没有你这个父亲。血缘在你们中国很重要,在这里不是这回事。我不想占谁的便宜。再说,我自己有这个能力。她用词小心翼翼,害怕伤害他的感觉。别误解我的意思。是我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他说。是上帝将她送给我,你不过是上帝的使者。你已经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说。聊了一会儿,伊丽莎白说,还有事,得先走。
他目送远去的她,还是开着那辆白色的吉普,只是颜色更加陈旧,外形也没有新款的好看气派。他还记着她说的话:她会攒钱,攒好多钱,像中国夫妇那样来培养这个有着中国人血液的孩子。两个人沟通时,他用的是英文,伊丽莎白用的是中文,而且非常地道。
这个女人真的不一般,说的事都会真正的做到,昔日她说自己要学中文,未来她要让孩子熟练的讲中英两种语言。为了这一天,她自己得先身体力行,不能只要求孩子做。才几个月的功夫,中文已经相当的地道了。
离婚吧
又过了几个夏天,新的初夏到来。聂小蒙早就全家搬去新加坡,据说很快就会再搬家,去香港。老徐也有了不少的好消息。他前妻的病情稳定了很多,接近康复状态。最近还开始恋爱。女儿的学业进步飞速,有股子老爸的气势:在社区学院读完一年还不到,她已经获得州立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将转去南部两小时车程之外的州府,就读本科。她的兴趣已经不再是护理,她想当一名经济学家,改变世界。
你这个跳跃也够大的。爸爸有次调侃女儿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第一个。社区学院的学分州立大学认可,在学费上节省了不少钱。到了州立大学,再比的就是成绩,你放心,我会以全优的成绩向你报喜。咱们又不笨,只要机会来了好好抓住就是。这不是您老经常唠叨的一句话吗?女儿带着自豪和娇气说。是啊。这里的教育系统设计的很人性化,顾及了所有的人。这所州立大学的排名不低,如果你能在那里拿到全优成绩,我估计你有机会考入任何一所大学读研。到时候,爸爸还有机会去哈佛大学看你呢。女儿说,要不,咱们一起考哈佛?爸爸回:再说吧。学习是个终身的过程,而不仅仅只是个学位。我有我的机会和考虑。
妻子迪娜虽然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两个人之间毕竟还是有巨大的年龄隔阂。时不时会闹出些不大不小的因为年龄差异带来的矛盾。经过一再的思考和权衡,最终在妻子的压力之下,结婚之后不久,老徐就放弃了读博士研究生的学业,重新回到当码农的行当。妻子说,你这就是胡闹。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去学数学史。如果你想读书,想改变一下活法,你完全可以找个可行的学科和专业,像计算机专业的博士。你不喜欢编程,计算机专业有太多不需要编程的工作。你学数学史,为了啥?要不然这样,你先工作一段时间,反正压力也不是很大。边工作边想。
看着漂亮,娇媚的爱妻,老徐选择了服从。妻子哪里明白,他学数学历史,就是为了逃避现实,想在故纸堆里面寻找一丝安慰。他想学历史,可是普通的历史不可回避的打打杀杀不是他想看到的。科技史又太复杂,经济思想史太深奥,还是数学史,对他而言最容易把握。老徐对数学的钟爱自小就有,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他还在是不是该选择数学作为专业而纠结了许久。最终他屈服于现实的功利性,选择了更好找工作的软件工程。
研究生院两年多来,老徐不仅在修必须的科目,还抽时间学了两门最新的编程技术。外加他昔日在中国的经历,很快他就找到一份十万美元有余的薪水工作。在美国当码农的日子,过的很轻松,不用没完没了的加班,还有不错的假期。有阵子他过的很开心,以为日子就应该这么慢吞吞,轻轻松松的过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去医院。最近一段时间他老是觉得腰疼,有时疼的让他无法在床上睡觉,只能坐着。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得了绝症,快死了。
那天他对妻子说:如果我死了,这些家产都是你的,你好好的自己过日子。你现在再想要孩子,都已经不可能了。我对不起你。老徐的意思,妻子自然明白:这段时间,因为腰疼的原因,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亲热过,而且为了照顾老徐的身体,避免不必要的刺激,妻子还特别安排老徐在二楼睡,和自己分开,免得有意无意的挑起他的潜意识昂奋。很久前的最后那一次,完事之后老徐摊在床上好几个小时,动弹不得,把她吓坏了。
以往,妻子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该要个孩子。妻子的犹豫,让老徐觉得她是在忽悠自己:和自己结婚就是个借口,为的是身份。而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爱着她。在这里年纪差异比较大的婚姻不少,只是大到这种程度的相对不多。老徐嘴里不说,心里的圪塔却一直解不开。这也是年龄差距惹的祸,增加了不必要的猜疑和烦恼。
妻子说陪他去医院,他说没必要,自己容易搞掂。这里的医院简单,没有排队和楼上楼下挂号、缴费,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折腾,那么麻烦。我已经在网上预约好,到时候签到即可。缴费则是事后,先由保险公司核算,再通过医院寄来账单,自己只需支付很小的一部分就可。排队,挂号,缴费,全部都不需要,多一个人陪着也帮不了什么忙,而且你还那么忙。
他独自到医院去做全身体检,进得大厅,左手不远处有二十几个人,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窗口空空的,没有队可以排。他在窗口报个到,让护士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就在旁边找了个座位坐着等待,闭目养神。等了十几分钟轮到自己,他按照护士的安排,在抽完血留好尿液出来走到大厅时,远远的看到正离开的伊丽莎白,陪着她的居然是托尼。昔日壮实的她,看上去瘦了不少,托尼推着婴儿车,手里抱着孩子。她病了,看上去挺严重的。他赶出门,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停在门口的车子已经将他们接走,跑出了好远。
想对你负责
他没有伊丽莎白的电话号码,旧的已经没法用。而且他早就答应过她不会再给她打电话。老徐是个讲信用的人,按照他们间的约定,两个人已经没有也不应该再有任何关联。所以即使他有办法询问到她的联系方式,他也不可以做,他必须信守承诺。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放心不下。
几天之后,在苦涩咖啡厅,他偶遇伊丽莎白,带着孩子,陪着的是托尼。她和他说了几句就带着孩子走向厕所的方向。老徐走近托尼,一再询问之下,他获得了实情。她病了很严重。托尼碰巧知道了,非得要来陪着她。托尼原本有份不错的工作,在纽约市。听到消息后,他当天就辞职,晚上就飞来伊丽莎白身边,即使她想拒绝也已来不及。回来半个多月,他现在才开始有时间找工作。昔日不想要孩子的托尼,今天对孩子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她的病很罕见,属于癌症中的一种,治愈的几率极小。按照医生的估计,正常情况下只有三年的活期。从那以后,时不时的,老徐脑海里面回荡的就是伊丽莎白的影子,赶都赶不走。
两个人结婚后老徐就开始为她申请永久居留权,很快迪娜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绿卡,不过是有效期只有两年的临时,按照条款规定结婚满两年之后才能换成十年有效期的永久绿卡。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她拿到绿卡也已经有两年半,上个月,他已经帮助她将临时绿卡转为远久绿卡。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好好的吃了一顿庆功宴。
在回家的车子里,徐昕伟对她说:咱们离婚吧。你应该去寻找属于你那个年龄的感情。满心开心的迪娜正沉浸在快乐之中,听到这句话一时思维停滞。迟疑了几分钟之后她说:不管你是基于什么考虑,我都不会和你离婚。我爱你。老徐说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耽搁你的前程和未来。你那么年轻,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迪娜很坚决:什么叫更好?我现在过的就挺好,就是最好。你过的不好吗?我觉得你过的很开心,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再比较一下以前的,你就会知道你过的开心,幸福。你不会还想着你的数学史吧?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成全你,也支持你。再不成,我来养活你,让你一心一意的完成学位。
不是那么回事。他说。
你不用担心,我是真心实意的,也乐意。为了我的爱和爱人的幸福。等五六年后毕业,你再找份教书匠的工作,我再寻找自己的专业,两不误。多好。她笑着说。他看得出来,她的笑不是装出来的。为了自己,这个小傻瓜真的舍得付出。她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觉得不是很舒服,内疚。
思前想后,还是救人为大。老徐去意已定,虽然迪娜哭的死去活来。他这是第一次见迪娜哭,这个坚强的女人,历来表现的是一副女汉子的形象。最终老徐说了实话:我也难。伊丽莎白的女儿辛蒂是我们两的。伊丽莎白现在得了绝症,我不能看着不管。你和她我只能顾一个也必须放弃一个。我是个男子汉,不能就这样自私。当然,我也不能这个时候放弃你,你需要两年的时间,所以我等到现在,具体的正式的离婚日期,我们也可以商量,免得移民局找麻烦。
第二天,他又找到伊丽莎白和托尼,三个人一起认真的谈了一回。第一个回合,不欢而散。托尼说,这里没有你布兰迪任何事情。他能够照顾好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也不想让老徐参合,她说,你应该去管好自己的事。丢下妻子就是为了前女友,也不道德。再说,他们间连前女友都不是。充其量只是朋友或者说曾有段时间的生意合伙人。
他打电话和聂小蒙商量。老聂的意思是:你好好的和伊丽莎白说,再不行就通过法律途径来争夺对女儿的抚养权。老徐说,这不是伤口上撒盐吗!这种事不能做。对于现在的伊丽莎白而言,女儿估计就是她最大的安慰和快乐来源。而且,这样的合同在法律上是不是被认可,她也不知道。
被伊丽莎白拒绝了,彻底的。老徐并没有回去找迪娜复合的打算,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耽搁迪娜。基于这种想法,他跟着女儿搬去了州府,找了份更好的工作,当了一家中型公司的中层管理,管着十几号人的软件开发小组。才一个月时间,老徐就走了这么远,是迪娜没有想到的。
一天下午,迪娜约老徐在州府一家咖啡厅见面。开门见山的,迪娜说:老徐,我想你,离不开你,不想离婚,也不想让你难受。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只能有所放弃。他说。咱们一起来照顾伊丽莎白和你们的孩子!她答。老徐说,这对你不公平。迪娜说,我愿意。我就想守着你。一起老去。是你看着我老去,我没有办法陪着你老去。老徐说。不管怎么着,我已经辞掉了工作,来这里和你会合。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别想赶走我。我会用我一辈子来证明给你看,我是真的爱你。
没有咱们
老徐还是放不下迪娜。急急匆匆的决策,让自己再次处于一种尴尬的状态:搬去州府对迪娜不是个好的选择。一则在那里,她暂时没有找到一个像原来那么高收入的工作。好的工作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她明白这点。徐昕伟是在有意识的照顾她,这个她也清楚。而且,她的房子还得卖再买,既费时间又费钱。房子买卖一次,就是百分之十几的价值损失。
既然迪娜那么坚决,他原本心里也是爱着她的,就随了她的愿。只是短期内自己无法辞掉现在的工作,他还带着一个团队,一个项目正做到半途,他不可能做半途而废的事,他必须对自己的承诺负责。于是,两个人分隔两地开始了新的生活。迪娜还是回到她的原有轨道,老徐则周末的跑来跑去。好在不是很远,两个小时的车程,除了极罕见的极端气候条件,多数时候都不是太大的事。特别是想到那些在大都市生活的不少人,每天都得来回两个多小时的交通,他的心理平静了不少。况且这里路况很好,也极少有堵车的情况出现,一路坦途。这样交往了个多月,老徐又变挂了:咱们还是各自独立过过再说。这一次,迪娜没有坚持,居然答应了。
又过了几个月,老徐和迪娜都收到一份来自美国移民局的信:让他们一起去移民局面谈。两个人都觉得很奇怪,现在还有什么值得谈的?但是,既然是移民局的要求,当然不能拒绝。在约定好的时间,两个人一起去了城区联邦大楼的移民局办公室,面谈的结果是,她被告知自己的绿卡有可能被取消:移民局的面试官觉得,他们之间的婚姻是假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刚刚满足时间要求两个人就选择分居?而且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况且,两个人之间的身体语言,在移民官看来也缺乏夫妻之间的那种默契。
走出移民局大楼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迪娜倒是还好,老徐却心情沉重:这些结果都是他操作出来的,是他害了她。别那么沮丧,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的吃顿散伙饭吧。迪娜说。
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很简单啦。我回国发展,你继续追寻你的爱。咱们两不误。她的语气很平静:不想要这个绿卡,不喜欢美国佬的不守信用,瞎猜疑。
他说,我会负责到底。
你没有什么需要负责的。我说过多次,和你结婚不是为了绿卡。我也不稀罕那张绿卡。在美国这么多年,我已经收获不少,如果想留下来,我可以通过做护士来直接申请绿卡,估计独立拿到也不难。如果回国,我的英文不错,还有美国文凭,在国内的医院混混应该也容易。而且,我有美国注册护士资格,在国内可以找个很好的医院做。
几天之后,律师告诉他说,和丰田经销商的法律纠纷已经告终,以经销商赔偿作为结局。拿到支票那天,老徐特别的带着迪娜去城区,找到全美闻名的华裔移民律师邹峰晨,请他出面帮助自己,为迪娜挽回绿卡。就是在那天,迪娜看着一直认真来来回回为自己身份忙碌的他,那种一直以来感觉到的依依不舍和温馨,变的更加难以剥离。她在心理答应他,如果他想要,我愿意为他生孩子,至少两个。经过几年的调养,她觉得老徐的身体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后来一直没有机会相互火热一番,已经不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是心理上的缘故:老徐的心思不在她身上。
她对老徐说的放弃绿卡回国发展,也是她的真心话,前提是老徐确实是不再爱她了。就是这份爱,成为让她想待在美国的唯一诱因。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她能够感觉出来,自己昔日熟悉的那个老徐还没有变。再者,他在伊丽莎白那里已经没有机会,他不放弃最终应该也得放弃,他需要的是时间,她愿意等待。
只有咱们
离开美国第三年后的初夏,苦涩咖啡厅,聂小蒙因业务回来,徐昕伟特别开车过来。老聂说到酒庄坐坐,老徐说还是来咖啡店吧,咖啡店是伊丽莎白经常关顾的地方,老徐还是想,或许运气好可以远远的看看她。自从生病之后,伊丽莎白再也没有出现在酒吧过,肖彦钧曾经告诉他说。再者,他也害怕在酒庄遇到迪娜。虽然早就知道,迪娜在做护士之后,应该不会再在酒庄工作。但是,那里毕竟是她的半个家。于是,他们选择了这里。
哪知道,刚刚走进咖啡厅,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迪娜。她正在照顾摇篮中的婴儿。老徐用眼光扫了扫四周,没有看见一个有可能是她男人的男子。
正觉得奇怪,她看见了他们。很大方的打着招呼。这是谁的孩子?老聂问,以为她在兼职做保姆。她说,我的。老聂问:你的?和谁的?她答:我的。和我的。迪娜说的肯定,脸上有股伊丽莎白特有的那种自信、镇定和固执。她的脸上充满着快乐,没有老徐脸上带着的那股尴尬。
伊丽莎白怎么样了?迪娜问老徐,语气特别温柔。不知道。好久没有联系。老徐有点尴尬。是不是被人赶出门了。迪娜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老徐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心里在嘀咕着:真是没有仁慈,人家都那样了,还有幸灾乐祸的心情。
你的孩子,你怎么会有孩子。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老聂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孩子。人家伊丽莎白是怎么样有孩子的,我也是怎么样有的。有样学样呗。她还是带着开心的口吻在说伊丽莎白。能不能留点口德。老徐嘀咕了一句。迪娜没有回答,却是真切的听的明白。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表情变化。后来,迪娜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迪娜走后,老聂问老徐说:会不会是你的孩子?你还挺高产的。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我们当初那么努力也没有收获。再说,她也不太想要孩子。老徐没有说出口的是,自从腰疼病犯了之后,他已经很少有兴致和她亲密了,哪里能够产生孩子。
是她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你和她的孩子?老聂问。估计是后者吧。老徐有点委屈。你应该搞明白,别再错过。而且,从迪娜的眼神看,她不像是在嘲笑谁。我知道这个女人,心地善良,思考问题简单直接,她不可能会玩心机。老聂的一席话,当时老徐没有在意,回去后他也没有花心思再想。一直到一年之后。
既然已经遇到过迪娜,老徐还是接受了老聂的建议,去酒庄吃晚饭。老朋友再次相见,肖彦钧自然是热情有加。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当天当值的除了凯瑟琳,还有个叫爱丽丝的美国年轻女孩,二十多岁的样子。
凯瑟琳还是单身,做着两个孩子的妈妈。有着固定的男朋友。迪娜早就不再在这里上班了。她拿到了护士执照之后,就一直在一家大医院做护士。她为什么辞职不干了。当护士的收入,估计还没有这里高?老聂问凯瑟琳。凯瑟琳回答说:迪娜想找个长期稳定的工作。具体怎么想,我也搞不明白。
凯萨琳离开后,肖彦钧说,这还不简单,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是酒吧女的。她想有个看上去有品位的工作。中国人都这样,面子重要。而且她干的很不错,已经是个小护士长了。
小护士长是什么意思?他问的有点痴呆。就是个小班长呗,管三四个护士。她在这里练就了经历,对于她干护士,也很重要很有价值。别小看这个小小的酒庄,很能锻炼人的。老肖很得意。他接着问:迪娜又结婚了?老肖说,这倒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她带如何男人过来。很可能,那个孩子就是你们两的。老聂说,更可能,她一直就在等着你。我觉得,你不应该扭扭捏捏的,得像个真正的男子汉,敢爱敢恨。你跟她,是高攀了。哈哈,为你的高攀成功干杯。
几个月之后,徐昕伟找到了迪娜,两个人聊了聊,随后慢慢的,他和迪娜重归于好。这时候迪娜才告诉他,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她这辈子也只和他有过亲密关系。老徐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好久没有亲密了,怎么会?而且,当初那么努力也没有结果?
迪娜说,书呆子不是。当初你的身体不好,效果自然有限。你不记得,那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机会都比较少?她说的低声细语伴随着有意识的,夸张的色迷迷眼神,轻笑着。还记得那次拿回绿卡,你在我家庆贺的那个晚上吗?你可是战力凶猛!对于那个晚上的记忆,老徐确实是有点朦朦胧胧:那天他喝的有点多。
伊丽莎白病愈,嫁给了托尼,两个人后来又有了两个孩子。托尼夫妇和徐昕伟夫妇成为好朋友,徐昕伟和迪娜也有了两个孩子,外加老大徐小娟。在节假日时,两家人经常一起外出旅游过的其乐融融。徐小娟已经在州立大学完成本科学位,正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院读博士,专业金融。后来托尼招供说,是因为他在移民局告老徐的状,移民官才决定采取行动的。托尼知道他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婚姻也是真实的,觉得自己不应该担心,他们将面对的来自移民局的审核。而他,则可以就此逼着老徐他们两口子回归,就不用再和自己竞争伊丽莎白了。托尼想的天真,一句话,结果却和他的期待更好相反,拆算了原本打算回归的两口子。
夏义雄则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单着。想嫁给他的人与日俱增。肖彦钧早就有了自己固定的女友,一位波兰裔美国人,是第三代,一个画家。工作就是教孩子们画画。
(汪翔,2022年3月初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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